來者不善的出場方式,往包廂原本就不怎么高的興致里添了一把緊張,霍沉渾然不覺他給在座的人帶來了怎樣的心理壓力,邁著散漫冷淡的步伐走進來,如黑云壓境。
他從門口走到桌前的幾步里,沒有一個人說話。
你來得正好。王躍恒淡定地坐著,連姿勢都沒變過,菜剛上齊。
坐在最近地方的一個人很自覺地起身往里挪了個座位,霍沉拉開椅子坐下,往后靠住椅背。他正對面是王躍恒,跟沒事人一樣,微笑吩咐竹竿濤,給你霍爺倒杯酒。
都知道這氛圍不對,要出問題,成人世界里倒酒是主動示好的意思,竹竿年齡最小也最煩酒文化那套,這會就像在飯局上被長輩叫起來敬酒,黑著臉起身倒了杯酒遞給霍沉,語氣該客氣還是得客氣“霍爺。這我爸存這兒的酒,還不錯。”
霍沉半個眼神都沒分過去。
“都滾。”
這是他進來之后說的第一句話。
空氣一時滯住,這是沖突要爆發的前兆,有人擔心兩人真打起來,面面相覷間不知道該不該勸、要怎么勸,趙亮心里嘆了口氣,明白今天這場沖突是避免不了的,讓他們先出去沒遷怒已經很給他們留臉,這事還得他倆自己解決,輪不到他們摻和。
他第一個離座,拍拍竹竿“走吧,讓他們自己解決。”竹竿看了眼王躍恒,把酒放下,其他人都陸續出去,帶上了門。
中式酒樓講究古韻,包廂內燈光半明半昧,氛圍燈打在金絲楠木墻板上,邊桌栽一盆翠綠的金錢松。王躍恒喜歡排場,在外吃飯總要點滿滿一桌,隔著盛滿豐盛佳肴的圓餐桌,霍沉坐在對面。
他臉上一點溫度都沒有“你想帶她去哪。”
興許是這種毫無波瀾的淡漠給了王躍恒風平浪靜的預判,或者是一肚子窩囊氣憋得人火大,他從喉嚨里笑一聲還能去哪。
撿起桌上的煙盒捏了根煙出來,咬在嘴里撥開打火機點上,吸了一口,在噴出的煙霧里說,這次可是她主動來撩撥我,這女人不是個省油的燈,你應該找根鏈子把她拴起來。
和他輕慢的尾音同時落下的是一聲劇烈的碰撞,霍沉毫無預兆地一腳踹翻桌子,王躍恒連人帶椅子被砸了
個人仰馬翻,滿桌子的菜肴杯碟稀里嘩啦傾倒在他身上,滾燙的松茸雞湯、帶鉗子的海老汁龍蝦、張著大嘴的清蒸海星班香噴噴的雞牛魚蝦和腥咸油膩的醬汁澆了他滿頭滿身。
直徑一米八的實木餐桌重量敦厚,全砸到王躍恒身上,他肚子被餐桌邊磕得翻江倒海,差點把胃吐出來,沉重的桌子壓在身上,他費了很大力氣才推開,捂著腹部氣急敗壞地吼道“霍沉你他媽瘋了吧你
“你第一天知道我瘋嗎。”霍沉神色寡淡。
“就他媽為了一個女人,你就這樣對我”腹部的劇痛讓王躍恒連說話都要咬緊牙根,身上的高定襯衣被湯水浸濕,簡直狼狽,“我對你掏心掏肺,把你當兄弟,你他媽把我當朋友了嗎”
包廂滿地狼藉,霍沉坐在椅子上輕嗤一聲,帶著一語破的譏嘲“我有朋友”
王躍恒從小被人捧慣,為什么甘心在他面前低聲下氣因為王家近些年有許多生意要仰仗霍家,一切主動接近都懷有目的。
王躍恒啞了火,他不否認自己對霍沉的利用,誰會想和一個瘋子做朋友他只是沒想到,霍沉其實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