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人淚流滿面。
婆母荀氏買來砒霜,先喂了一杯給床上不醒的小兒子。
接著方桌之上,一共倒了四杯。
“喝了吧,喝了我們一起進謝家的祖墳吧。”
荀夫人流著淚說。
風雪條條,謝家卻僅剩這幾個人了,飽經滄桑面目全非的四個女人。
她們終于等到了謝氏昭雪的一天。
卻不愿意謝氏門楣蒙羞,回京再被各色目光洗禮為人恥笑。
就讓她們用鮮血洗干凈污痕,干干凈凈裝進棺槨之內,再和他們的夫婿孩子一家團聚吧
顧莞抹了一把臉。
真是一步一個血腳印。
古代流放之難,她在原主的記憶里已經走過一遍了。
至于逃跑,別想了,如果能跑謝家幾個嫂子早帶著孩子跑了,她們可以不活,但寧愿命換命也想讓孩子活。
流放路上每天都要點名的,并且用的是連坐法,會牽連族人娘家的。
且流放路上的解差人多經驗豐富,這些女人小孩是絕對不可能輕易跑脫的。
哪怕真跑脫一個兩個,那剩下的人就得遭大罪了,謝家人沒有哪個是愿意讓家人墊背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大慶朝去年才更新了戶籍黃冊,戶籍管理制度頗嚴格,最起碼不是顧莞一個初來乍到的內宅女子能夠輕易弄得到的。
沒有戶籍和路引,一經發現,一律處以杖刑,不論男女發配礦窯為奴。
若是逃犯,當場處死。
發配礦窯為奴,是要刺字割耳的。
那還不如軍屯軍鎮呢,發配充軍那還只是軍戶籍,辛苦勞作不得擅離,有配田的。
顧莞摸摸木盆,還有點余溫,她嘆了口氣爬起來把墻角摞著的幾個舊木碗拿過來,舀了稀糊,遞給幾個孩子,再把菜餅一人塞了一個,“先吃吧,不管怎么樣先填飽肚子。”
不然等東西都涼透了,連絲暖和氣都沒有。
不為自己,也好歹為孩子。
謝家人這才抹了眼淚,喂孩子,往嘴里囫圇塞餅。
顧莞自己也撿了個菜糜餅子抱膝坐在麥稈堆上啃著,久不見日頭的半舊麥稈一陣腐陳的味道,擋不住涼氣從屁股直竄全身。
顧莞想仰天長嘯,這叫什么破事啊
只不過,活著總比死了好的。
挨過一砸之后,她可珍惜生命了。
但問題是,這個困局,怎么辦呢
顧莞思來想去,也沒覺得逃跑比流放好太多,最起碼,跟著原軌跡走還知道哪個好人哪個壞人。
她摸了摸凌亂的發髻。
嗯,大概,好像,她唯一的自救方式,好像只有那位據說五陵第一、鮮衣怒發少年郎、能文能武名滿長安,實際快要狗帶的“夫君”。
這一大家子后續的悲慘遭遇,一定程度上歸咎于婦孺弱小孤苦伶仃。但凡有一個成年男性家人在身邊,哪怕真流放到軍鎮,境況也至少會好一大截。
很多人家流放邊疆充作軍戶,就此落地生根也不是沒有的。
嘶,所以,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