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靜悄悄的,每隔二三十米一個松木火把,火把已經快燃燒到盡頭,帶著火木屑不斷往下掉。
這一條長長的走廊都是病囚,旁邊還有三四間差不多情況的大囚室,再往前,就是一間間小很多的單獨囚室,一整間都是精鐵柵欄圍著的,里頭或拷或躺,都是成年男犯。
顧莞也不知他們清醒不清醒,反正都一動不動的,偶有呻吟,但沒抬頭望走廊。
她腳步又輕又快,不多時走到盡頭,站在墻角往外一窺,一塊十來米見方的空地,有一個條桌一個方桌,方桌是差役吃飯的,條案是辦公桌,側邊架子放著名冊飯碗等物,桌面油燈長棍,空地左側是一條通往上方的磚石階梯。
果然沒人
顧莞立即從走廊出來,抬頭望了眼階梯,盡頭有透過柵欄門投進來的格子狀月光和雪光,隱約可以聽到巡邏兵甲踩雪的“咯吱咯吱”聲,今天是大年初一,有巡邏有柵欄有鎖,果然病牢差役溜號了。
顧莞快步往條案后小跑過去,一連拉開三四個抽屜和柜門,果然找了十幾個瓶瓶罐罐,她逐一打開蓋子嗅了嗅,很快找到白藥,還有幾瓶比白藥放得更里面明顯更貴重的青花瓷瓶,她打開一看,是金創藥。
金創藥現代已經失傳了,主藥是“龍骨”和“雄土鱉”,土鱉還好,龍骨后世考據應是龍骨化石,這玩意有多難得不用說,所以失傳了。
金創藥是軍中常備藥,謝家就有,藥效非常之好,受傷兵士洗干凈傷口敷上,很快就能讓傷口愈合,效果比白藥還要好要快。
顧莞一見這藥,大喜,飛快撿起七八個大瓶小瓶,快步往長廊盡頭跑去。
有了這個藥,謝辭是真的有救了。
顧莞揭開藥封完好的藥瓶,給謝辭敷了藥,足足用了三瓶,完事以后,顧莞從新鮮尸體上剝了件干些的囚衣,給謝辭換上,之后用換下來的臟囚衣把地面的污水擦干凈,給尸體套回去。
最后是用雪水化開藥丸子,退燒的內傷的,一共化了五丸,給謝辭喂下去。
他高燒,重傷加雪水擦身,顧莞去這么一會兒,他已經燒得昏昏沉沉,這會兒費力睜開一點眼瞼,竭力把藥水吞咽進去。
鼻翼吃力翕動,噴出來的氣像火灼一樣。
顧莞把剩下的蠟丸塞進他的手心,她能做的,就是這么多了。
謝辭努力睜開眼睛,他喉頭充血沙啞,“謝,謝謝你。”
顧莞拍了拍他皮肉尚算完好的左上臂,笑了下作回應,把他挪到她收拾過看似亂糟糟實際干燥的麥稈垛上。
不用謝。
少年,你好好活下來就是最大的感謝了。
已經弄了很長時間了,天差不多要亮了,顧莞把謝辭挪到麥稈垛上之后,趕緊把用剩下的雪塞進空藥瓶里,然后堵上木塞。
她動的都是蠟封完好的新藥瓶,放在外面用了一半的一些都沒動,蠟封小心重新糊上去用指甲盡量刮平,然后把封紙貼回去,再重新塞到最里面去。
這些新藥瓶瓶肩都落有灰,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人拿的,只要撐過這幾天,就可以了
顧莞仔細將藥瓶們擺回原樣,把這里和大囚室都掃尾干凈,她離開之前,最后望一眼謝辭,后者沉沉昏睡一動不動,顧莞掉頭從旱渠里鉆出去。
出去一看,天果然蒙蒙亮了。
顧莞把旱渠的蓋子掀回去,然后把鐵榫重新卡上,這蓋子的設計很巧妙,有個卡榫,哪怕病囚還能動并發現了這個通風口,不知道卡榫的位置,也不可能掀開蓋子爬出來的。
她收拾一下積雪,然后從工具房鉆回去了。
監舍里面黑乎乎的,依然沉浸在夜色之中,這正是一天最冷的時候,差役卷著厚絮大衣鼾聲如雷,顧莞摸黑順著柵欄縫隙爬回去,一宿沒睡的謝二嫂松了一口氣,趕緊悄悄讓開位置。
顧莞慢慢躺回去,麥稈輕微“西索”的響聲,對面囚室也傳來西索聲,似乎有人往這邊望了一眼。
只不過,這個位置是顧莞和謝二嫂特地選的,黑黢黢的,對方什么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