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剩一點元氣,苦心調養下來,終漸見起色了。
允許見風了。
北地的冬蕭瑟,一夜呼呼西風,天地蒼茫,荀榮弼攏著厚厚的斗篷站在廊下仰首看天,許久,他對謝辭說“明日,咱們去西郊祭祭你大表兄吧。”
荀逍的墓在西郊。
明日十一月初七,荀逍的生忌。
自荀遜噩耗歸來,到他出殯下葬,入土為安,荀榮弼竟一次都沒有在場過。
傍晚回來的時候,正整理卷宗的顧莞聞言,心當即一緊,知道最后的考驗終于來了。
顧莞私下曾叮囑過,讓謝辭千萬別落單,別到人少的地方去。
不管去大營還是在總督府,都要在人多的地方。
荀榮弼才剛剛殺了一個篡權的親兒子,他絕對不能再在肅州大營再殺一個當著全營士卒宣布過是他世交之子、平亂首功的世侄。
否則將立即全軍嘩然威信掃地。
作為一個領軍總督,不管是誰,都不能赤果果在其麾下兵卒面前呈現這種面目的。
至于總督府,則要停留在前院,反正最接近外墻最闊落最容易遇變撤遁的位置。
甚至謝辭匕首和配刀從來沒有離身過,他一直勁裝穿戴,就是為了前者自然而然。
兩人就算出府前往肅州大營的路上,都是一直走人多的大街。
可是總有避無可避的時候。
終于來了。
顧莞一聽立即扔下筆。
但兩人小聲商量了半宿,一直到了第二天的天蒙蒙亮,外面已經傳來了府衛仆役走動的聲音。
少傾,有仆役來稟,說套好車了,大人那邊也起了。
最終謝辭說“元娘,我想去。”
“我也必須去。”
待那仆役退去,掩上房門,謝辭側身附耳,很小聲地說。
這段時間,謝辭是最煎熬的,理智和情感仿佛將他剖開兩半。
一方面,他和顧莞一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日沒到徹底確定安全的情況下,他心底那根弦都始終緊緊繃著,帶著深深的戒備和懷疑。
畢竟,他父兄正是被心腹的突兀誣陷最終置于死地絕境的。
可隨著荀榮弼日復一日關懷和照顧,以及撐著病體夙夜竭慮謝家的事情,甚至咳過一次血,謝辭另一方面,卻是越是情緒幾番難以自抑。
他知道,荀榮弼其實知道的,謝辭不是不知道謝家人的下落,但荀榮弼什么都沒說,反而什么都沒問,只當是真的。
從此不再提,也從沒對他做出任何有關行止的質詢和安排。
一直到了昨天,十一月初六。
荀榮弼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后才對謝辭說兩人一起去了。
荀遜都死了,照理沒什么可疑慮的。
更重要的是,荀榮弼已經沒了兒子,謝辭人在肅州,他總不能連表兄生忌都不肯去祭拜一下的。
這就過了。
更重要的是,倘若,說的是倘若,退一萬步,這次去西郊若是問題,他避過了,那接下來呢
“咱們總不能一直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