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勇是個很通人情世故的人,見謝辭顧莞盯著那門戶臉上未見乍然驚喜,他就說“我先回分號了,你們看情況住不住下,不住回鏢號得了。”提腳就走了。
謝辭盯了他背影一眼,提劍無聲跟上去,等再度折返的時,他沖顧莞微微搖頭,暫沒發現曹勇有不妥。
這時候已經日近黃昏了,顧莞在街口茶棚和餛飩攤子等等地方輪流坐了大半天,擔心自己臉熟最后找了一家客棧在三樓開了個房間門,打開窗一看,正好把那整個小院都收在眼底。
于是她一邊嗑瓜子喝茶盯著,一邊等謝辭。
謝辭終于回來了,兩人沒有多說,謝辭干了半碗茶,兩人下樓梯直奔那處兩進小宅行去。
一條巷子都是普通平民的宅子,建筑并不是那般的規整,院子很多都是用半截黃泥半截籬笆圈的,這座二進小宅比較好一點,圍墻是全泥夯的,不過不高,剛好和顧莞的耳朵平齊。
墻頂巷角的殘雪已經掃干凈了,斜陽照在褐黃色的圍墻上,宅子和長巷寂靜無聲,謝辭顧莞一前一后走到半舊斑駁的黑漆院門前。
謝辭抽出細長的雁翎刀,一步上前擋在顧莞身前。
顧莞身手也不錯,但要是碰上像謝辭這樣從小修習內家功法的高手,還是很吃虧。
而荀逍正是這樣的一個高手。
謝辭用刀鞘推了推門,沒動,他像左鄰右里那樣,用刀鞘敲了敲。
“叩,叩,叩。”
顧莞是沒什么意見的,從善如流退后一步,謝辭敲門時她動了下腦袋,誰知,視線隨意撇過剛才已經打量過的小院子,她悚然一驚。
“嗐”
剛才還空蕩蕩無一人只有幾件晾在竹竿隨風飄蕩的黃土小院里,不知何時,在正房門邊站了一個人
這人個頭很高,但讓顧莞第一眼留意到的,卻絕對不是他的身高。
而是血紅色夾著一點焦黑、那種燒傷獨有的疤痕,扭曲凹凸不平,布滿了半張臉,連頭皮都燒掉一大塊,光禿禿紅通通,左眼眼眶是扭曲的,那只眼睛看起來格外的赤紅猙獰,乍眼望去,仿佛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的眼睛和面孔
且他的左手腕部往下空蕩蕩的,肌肉同樣呈光溜溜的赤紅扭曲狀態,風一吹,袖口擺動,顧莞剛好望見光禿禿手臂桿子。
猝不及防,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媽呀顧莞尸體是不怕的,傷殘人士更見了不少,但這人的樣子和眼神實在太過恐怖,饒是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嚇得腎上腺素狂飆了一下。
謝辭倏地回頭,立馬轉身擋在顧莞前面,和荀逍的眼神對上。
他也不禁震了一下。
荀逍,北疆有名的青年儒將,銀甲白袍,人送外號白面郎君。
肅州總督荀榮弼的嫡長子,但更讓人念念不忘的卻還有他過分俊美的外表。
溫文儒雅,如朗月投風。
荀逍冷冷道“是不是很恐怖是不是像個鬼呵,呵呵呵”
他聲音好像被最尖銳的砂礫反復摩擦過后,又被高溫的煙火灼燒熏燎十天半月,聲帶已經拉不開了,那種從地獄鉆出來的惡鬼聲音,刺耳到極點,仿佛有人拿著個挫子在耳膜而心臟反復摩擦,聽得人心肝立即縮了起來。
荀逍嘶聲大笑,眉目猙獰“嗬嗬嗬,一切都是拜你那好舅舅和表兄弟所賜啊”
他恨極了,到了今時今日,他才知道自己母子原來是個笑話
母親裴氏已經去世,是被滅口的。
他孺慕敬仰了三十年的父親,竟然是一個披著人品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