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沒有了。
遲清恩滿眼猩紅,朝著地面重重錘砸一拳,頃刻間泥濘飛濺,小小的泥洼里露出一枚熟悉的滿是污泥的細銀鈴鐲。
他恍惚著,拾起那銀鐲戴回自己腕間。
綿細秋雨落下,天際蒙蒙發亮。
無措的僧尼們看著滿地燒毀的殘墟之上,身著輕甲的郎君將軍緊緊擁著懷中的女尸,合上布滿血絲的雙眼。
阿皎。
我在學著做個好人,如今和江硯一樣,是個驍勇善戰的輕騎將軍。
阿皎,我折了好多好多的月亮,想要再送給你,你可還會收下。
阿皎,為何要棄我而去。
阿皎,回頭看看我罷,我再也不做壞事了。
求求你,阿皎。
回頭看看我。
看我一眼罷。
無聲的淚滴落下,伴著細雨砸進濕浸的燼塵里,為這滿山秋意平添幾分悲涼。
“叮”
鈴鐺聲再度響起。
元景疏看著翻身下馬的紅衣郎君,抿了下唇,低聲道,“你這般做法,只會讓二姑娘黃泉之下心寒。”
遲清恩未語,抬起眸眼,看到謝府里還未摘下的白底黑奠燈籠,僅僅一對白燈籠,便顯現出幾分莊重肅穆之感。
謝府府門緊閉著,他重新看向元景疏,“我只求她的靈牌。”
元景疏再好的脾氣,也要被氣得咬牙,“那你倒是把她的棺槨還給謝家”
“二姑娘前日剛下葬,你當夜就把棺槨挖出來藏起來,如今還明著來搶靈牌,你真當謝左丞沒氣性是不是”
說著,他望一眼那些輕甲騎兵,“你不要命就算了,別禍害那些無辜騎兵,這接親隊伍更會讓謝左丞生怒。”
遲清恩如此招仇惹恨,若不是謝府當真顧大局,說不定早就打起來了。
遲清恩那雙桃花眼里死氣沉沉的,他不為所動,固執道,“我要阿皎的靈牌,三日后,你們便可以來帶走她。”
“別說三日,謝夫人半日都等不下去。”元景疏頗有些煩躁,他與遲清恩僅有幾次信件來往,屬實是不熟。
可對方好歹是個獻過軍功的新任將軍,“你要二姑娘的棺槨和靈牌做甚”
遲清恩一字一頓,眼底隱隱浮上幾分戾色,“我要她的靈牌。”
元景疏擰眉,冷聲道,“你不說清楚,想都別想。”
謝明瓊的靈牌在謝家祠堂放著,除非遲清恩硬生生闖進去搶。
可他沒想到,遲清恩第二日真搶走了。
還是光明正大的搶
謝左丞忍無可忍,扒出遲清恩名下的幾處產業,報了官,帶著官兵家仆挨個翻找。
而這廂,遲清恩將重新打磨好的兩張薄薄靈牌合二為一,仔細處理好好后,放在一旁。
黑漆漆的牌木上,以金漆描刻著“謝氏二女明瓊之位。”
他拿起靈牌,又從身后的木架上拿出另一個靈牌,起身朝著廳堂走去。
秋風凜冽,枯黃落葉被風吹舞而起,飄落到屋脊青瓦上,隨著坡度滾了幾下,輕飄飄墜掉下來,落在依舊翠郁微微泛紅的石楠叢上。
正堂里,放著兩個棺槨,一個棺蓋半開著。
另外一個則擦拭的干干凈凈,甚至精心描繪了許多漂亮精致的畫卷。
遲清恩輕輕的,將靈牌放在棺槨頂端。
他摩挲著掌下的棺紋,指尖微微顫抖著,“阿皎,我從不信鬼神,”
“卻拜了佛,求了道,尋遍法子,盼著你我能來世重逢。”
“不知那老道手里的引魂鈴是真是假,可曾將你的魂魄喚來,你看,我在管著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