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五才想起眼前之人可是在國子監讀書,再看這些書時,眼里流露出幾分艷羨
他是到了順親王府后才開始識字,為了傳遞消息所學,與正經的讀書完全不同。
遲清恩沒錯過他的羨慕之色,從書架一側抽出兩本書來,“拿去看吧。”
“這是什么”夜五好奇。
他將書轉過來,借著燈火仔細看清書名,微頓,“元朝律法。”
“你給我看這個作甚”夜五拿著書,茫然的看向他。
他入王府后,原本的姓名便已經被拋棄,死后也只是“夜五”。
遲清恩將幾本書摞在一起,用錦布包好放到一旁的桌上,從書案后繞出來,慢條斯理道,“你戶籍還在,身為元朝子民,自要讀懂元朝律法。”
夜五盯著手里兩本書看了好一會兒,默默藏入懷中,正準備告辭之時,卻見男人打開房門就要出去,趕忙追上。
“你要去何處”
遲清恩回過頭,并未回答他,“你若不用回順親王府,睡在我這兒就是。”
而后便邁開長腿踏進月色里,很快融入繁星點綴的夜空之下。
夜五原地思考了半天,將門關上坐回去,借著幽然燃著的燭火,掏出元朝律法一冊開始磕磕絆絆的閱讀。
春夜里夾著幾分夜深涼意,靜寂星空上一輪銀月散發著柔和光芒,霜白月色照映在翠郁綠意的樹冠上,隱約折射出星點亮意。
一股夜風卷席著涼意撲進房中,青金紗帳隨之拂起,一屋子淡淡的馨香剎那間四溢翻滾。
銀白床帳微微飄動,榻上的女子蓋著柔軟的綠底團簇錦花薄被,熟睡緊閉的眉眼隱約透出幾分不安。
“叮”
“叮”
一聲又一聲,清脆的鈴鐺聲似有穿透一切的力量,從最開始的模糊不清,到尖銳刺耳的直抵大腦。
死氣沉沉的意識,被頃刻吵醒。
待渾渾噩噩有了一絲清醒,只看見一片金黃枯葉的山林,漫天晨霧白茫茫一片籠罩在山林中,好似魂飄半空,尋不清身在何處。
寒涼的晨霧實在太濃厚,在林子里行走片刻便會被打濕了衣衫,地上的土壤都是潮濕的。
一層層的落葉堆積在地上沾滿了潮濕,連著紙錢也都黏在上面,分不清哪個是枯黃落葉,哪個是黃色紙錢。
“叮”
鈴聲又被搖晃起,隨著隱約的聲響飄往過去,一群身著黑衣的男子正揮動著鋤頭和鐵鍬,沾著泥土的墓碑被小心翼翼抬上木車。
仙風道骨的道士手執小小鈴鐺站在一旁,他視線從面前的香火鼎一掃而過,轉過頭,對身后那一襲喜袍身形修長的男人道,“遲將軍,香燭燃盡,可以起棺了。”
男人生得極為俊美,一雙桃花眼深邃多情,身上的大紅喜袍卻沖不散他眉眼間濃郁的偏執戾色。
目光微動,落在覆著泥土的黑色棺槨上,眼底泛起猩紅。
“起。”
眾人便綁好韁繩,抬動粗木,棺槨離地被抬起,載墓碑的木車推動了起來。
道士手中的拂塵指了個方向,神情嚴肅,“這邊下山,路滑霧大,諸位且小心著腳下,莫要沖撞夫人。”
她茫然的看著黑色棺槨從自己面前走過,木車緊隨其后,她不經意一瞥,頓時愣在原地。
“謝氏嫡出二女明瓊之墓”
明瓊這名字,好生熟悉。
她不知自己為何出現再在此,恍惚之間只覺得不該出現在這里。
而后她又陷入更深的疑惑之中,那自己該在何處
“叮”
道士搖著手中的鈴鐺,不緊不慢跟在一眾人之后,語氣很輕很輕,似是一陣轉瞬即逝的風,冰冷,卻透著一絲慈和。
“夫人,走罷。”
她茫然,他是在喚她
她就是那謝家二女
道士加快了腳步,又突然頓住,轉身朝著還立在原地喜袍男人喚道,“遲將軍,該領著夫人回家了。”
說罷,他漸漸走到隊伍前頭去,“眾人,隨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