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蠢人,“崖下度夜”是什么意思都知道。
裴懷慎了然,原是為此才罔顧婚約禮節、昏了頭地上趕著。
稍加思忖又覺得不對。
他和謝驚塵一起游歷那會兒炸了個山頭救人,救出來男女老少都有,扯著要給他說親、將女兒許給他。他漫無邊際地胡說一通,轉頭一看,謝驚塵也正被人攔著。
那姑娘表達了感謝,鄭重地以身相許報答救命之恩。
謝驚塵沒有受她的跪禮,對她道
“你活下來是你命不該絕,救命之恩也不值得你以身相許。”
姑娘大約沒聽到過這種話,一時間呆愣愣的,問“那什么值得呢”
“沒有什么值得你以身相許。”
謝驚塵道,“你這條命既留下了,就該去做要做的事。”
當時裴懷慎便想說謝驚塵是世家公子也不盡然,可不是每個公子哥都如他這般堅守本心不曾動搖,從里到外的孤高、理想。
云間公子,果然沒說錯。
那姑娘臨走前趕上來,沒見到提前離去的謝驚塵,躊躇半晌,覺得裴懷慎總是面帶笑意、似乎更與他們接近,鼓起勇氣去詢問“公子,請、請問什么是我要做的事”
裴懷慎道“活下去。”
“啊”
“活下去。”
裴懷慎重復道。
還不知家中情況,田地房屋如何,被救下來的瞬間固然慶幸,但活下去從來是長久的。
望著那姑娘露出不安的臉,裴懷慎笑了一下,桃花眼漫然盡是風流,他拿出幾塊銅板遞給她,語氣輕松地道“回去后遇著人,你就說自己大難不死,還在神仙洞里撿著銅板了,是個天佑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總是更容易活下去的,尤其是在災禍之后。
懷璧其罪,這福么,也不能太多了。
當初說什么也不要人以身相許,裴懷慎不信謝驚塵會被崖下度夜的閑話影響。
不如說
謝驚塵在拿以身相許的反面,去留住尹蘿。
叫人想起某些戲曲話本里的橋段,費盡心機要留
住無意的情人。
“崖邊一事未能及時救下尹蘿,是我心中隱痛。”
蕭玄舟在尹蘿之后開口,仍是那副文雅溫煦的樣子,只是失了笑意,“得知藥廬再度遇險,我不放心將她再交給他人。”
是啊,謝濯這不也沒護住尹蘿么
護衛們都說,蕭玄舟更能妥帖周全地照顧小姐,事無巨細地替她安排好了每件事。如若是蕭玄舟在,沒準尹蘿不會有時機失蹤。
尹飛瀾眉心折痕深深,余光看見蕭家二公子上前來,眼皮子都歡快地跳了跳。
“尹公子。”
蕭負雪行了禮,端方清正,澄澈如水,方才錯愕之色全然收斂,站著便自有一派的氣質,“在幻境中,我與令妹相依扶持、朝歲共度,或有冒犯之舉,然此心不移。懇請尹公子容我求娶令妹,以余生彌補。”
蕭玄舟微微闔眸。
幻境一遭,徹底攔不住了。
大庭廣眾、名義禮節再不能遏制負雪放手爭取。
尹飛瀾“”
天爺啊
尹蘿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給他們三個灌迷魂湯了嗎
尹飛瀾的震撼已經不足以用言語來形容了三個世家公子罔顧顏面地爭奪婚事,雙生兄弟的情誼都不顧了;謝驚塵一貫最清高傲慢,竟也做得出奪人妻子的事
可能是遭受的沖擊太大了,尹飛瀾手掌摁著桌沿慢慢地坐了下來,克制住了沒有捂心口。
良久沉默后,他繃著聲音道“尹蘿,你如何想”
尹蘿輕吸了一口氣人還是要靠自己。
“深謝蕭二公子大義。”
尹蘿話音因緊張而有點不清,她咳了一聲,繼續道,“幻境你我都是受害之人,不必因此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