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留朔將簫在手中轉了一圈,細細篆刻著某一處:“閑來無事,打發時間。”
他抬眼:“你今日晚了些,可是有什么問題?”
蘇絳霄不自然地攥了攥手指,有些難以啟齒,好一會兒才道:“阿青……有點太粘我了。”
“……”
張留朔輕輕地扇動眼睫。
蘇絳霄卻是真情實意地為此苦惱。
就像是從不歸鞘的蒼青劍忽然要受到劍鞘規束,仿佛也有什么無形的事物在靠近他。
張留朔注意到他手中突兀的銀色劍穗。
編織簡單,樣式尚可過眼。
“或許是她還太弱小。”
張留朔語調淡然地給出一種猜測,“論劍會將至,你準備得如何?”
“不如何也照樣能贏那些人。”
蘇絳霄的發言堪稱狂妄。
張留朔眉目不動,平鋪直敘地道:“上回下拜帖,幾大世家不曾輕舉妄動,論劍會才是真正的戰場。”
蘇絳霄稍斂神色:“我知曉。”
-
尹蘿在院中等候蘇絳霄。
遲遲沒等來人,困意倒先席卷,躺椅搖搖晃晃倒正好眠。
……
張留朔垂眸望著猶在睡夢中的女子,一只手搭在腦袋上,借以袖口遮掩光亮,另一手大咧咧地攤開在旁,手心向上;身體卻蜷縮著,不知是否冷了,裙擺凌亂地散開,像綻開到半途的花瓣。
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是有些失禮的睡姿。
身后侍從侍女皆不敢抬眼,只因入睡時的姿態模樣十分私人,何況這還是個未嫁的女子。
張留朔的目光沉靜而無聲息,似乎在研究那只掌心的紋路究竟有何特別。
他沒有佩劍,隨手取了塊玉佩,放進她攤開的手中。
像是在觀測某種比較特別的事物會有何種反應,他安靜地看著那只手的指尖顫動了兩下,將玉佩牢牢抓握住,睡得好好的身體整個朝著側邊一滾——
尹蘿被失重感驚醒,本能拽住了什么。連日以來并不陌生的臉就在近前,眼瞼處的那點小痣在不安穩的視野中顫動。她后撤些許,平衡便被打破,徹底滾落進對方懷中。
迭起的衣衫混雜著不規律的悶響。
侍女被遣散,無人能來幫忙。
尹蘿感覺到掌心硌手的硬質物體,想要起身,頭發不知掛在了何處,扯得腦后一疼,她急急地退回原位,正好同張留朔撞上。
手下不知按到了何處,他身軀僵硬,忽而握住她的肩膀:“你不要動。”
尹蘿眼眶略微泛紅:“張公子,我的頭發扯到了。”
她的一截烏發纏繞在繁復精美的玉帶間,像一縷飄進無暇美玉的點染墨色。
張留朔意識到她并沒有完全安穩,手指施力,指腹微微陷進觸手柔軟
的衣料和肩頭,幾乎辨不清二者區別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逐漸衍生的熱意真切傳來:“別動。”
尹蘿沒有合適的支力點,腰身順著前屈下塌,湊得近了,腦袋不得不側向一邊。整個人以分外別扭的姿勢艱難維持著,余光只能看見自己垂落的頭發蔭蔽,影影綽綽。
發絲冰涼,微弱的重量帶來幻覺的觸感。
不自然曲起的脖頸散發溫熱,小幅度地晃動顫抖,宛如引頸待戮的天鵝。
“……還沒好嗎?”
就連聲音都在細微發顫。
張留朔牽著那縷嵌進玉帶鏤空雕刻的發絲,其中幾根卡入縫隙,找不到繞進去的源頭。
尹蘿全身緊繃地僵持著,快要堅持不住了。
“你快一點。”
她小聲道,“直接削斷就可以。”
張留朔沉默須臾:“我暫且不能妄動靈力。”
“……”
是了,張留朔本就是靈力反噬,醫師囑咐他靜養,又遇到蒙面人襲擊強行動了手。新舊傷疊加,他的狀況比她還要嚴重。
如此情形,侍女也不在旁。
大聲呼喊估摸著是有悖于世家公子的禮儀了。
尹蘿輕吸了口氣,忽然想到:
這種姿態似乎不宜高聲,喚來的若不是近侍,容易招致誤會。
“有幾根卡得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