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蘿根本不敢往蕭負雪那邊看,如芒在背,有如萬箭齊發的壓迫感能把她射成個刺猬。
“蕭二公子。”
謝驚塵語調冷淡,問詢都顯出單刀直入的銳利,“是遇上什么麻煩了么?”
說話間,他的視線又掠過尹蘿。
尹蘿:“……”
意指她就是那個‘麻煩’嗎?
——不管了,賭一把!
“你是謝公子……是謝驚塵嗎?”
尹蘿向前一步,滿面驚喜,毫無征兆地打斷交談。
在此情形下多少顯得突兀,在場人卻都能聽出那份不加掩飾的歡欣。
謝驚塵的眼神又落回她身上,疏冷漠然,隱約有被冒犯的不悅。
“我是尹蘿,尹家二小姐。”
尹蘿像是全然察覺不到,帶著莫名的激動與期待繼續道,“我與你有一樁婚約,你還記得我嗎?”
與其讓蕭負雪說出她的身份,不如她先發制人地加以利用。
遇上千鶴宗弟子就意味著她編的那套被貴人救的說辭也隨時可能暴露——請別人上來拿包袱不是更方便嗎?
她在巨蟒尸首旁行跡鬼祟,蕭負雪混亂之下可能注意不到,這要是讓兩邊對上什么說辭,首當其沖要懷疑她……反正謝驚塵是最討厭這種‘無禮’‘放肆’的行為,千里追愛既能為她逃跑的行為營造出一個合理化的動機,又方便她被謝驚塵無視時跑路。
“我跋山涉水,正是為見你……我終于找到你了!”
她字句錚然,溢于言表的熱烈。
情竇初開的少女千辛萬苦尋到心上人,便滿心滿眼都是這個人,再顧不得其他。
謝驚塵稍怔,微微擰眉。
他沒見過尹二小姐,前些時日接到家中信件才知曉有這段過往。
婚約解除后,尹家同流落在外的真正少公子裴懷慎約定盟誓,時至今日,更該說她是友人的未婚妻。
“尹二小姐可知這樁婚約已經解除?”
謝驚塵道。
尹蘿見他果然很不爽的樣子,懇切表白道:“可我知曉與你的婚約后便一直期盼著要嫁給你,癡心已付,要我怎么收回?”
“……”
“尹蘿。”
蕭負雪的聲音幽微響起。
與其說呼喊,不如說更像是在單純地重復這個名字。
踩碎枝葉的嗶剝聲仿佛碾在心上。
他沒有半點表情,夜色零落,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瞳也似蒙上了一層陰翳。
尹蘿看了一眼就飛快別開臉,決然道:“蕭公子,我與令兄既無干系,蕭家應該還管不到我頭上,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蕭負雪總不至于在大庭廣眾下說出那個吻。
就算說了又能怎么樣?
——只要他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順理成章將她帶走。
蕭負雪緊抿著唇,不擅巧辯。
他一言不發地盯了她幾息,再次上前。
尹蘿接連往后退了幾步,看見謝驚塵手指微抬,驚塵琴上華光陡現,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對自己出手,整個人就勢矮身,連忙滾到一邊的樹叢里。
泠泠琴音蘊含肅殺寒意,如入霜華之境,封住了陰影伺機襲擊的龐然大物。
像野豬,卻長著角,還有四只眼睛。
這什么……奇形怪狀的東西。
謝驚塵瞥她一眼。
千鶴宗弟子大叫道:“是那個怨氣煉化的怪物!”
紛紛擺出架勢沖上去幫忙。
尹蘿挺想趁混亂逃跑的,但這個念頭沒能存活多久。
……謝驚塵和蕭負雪聯手打起來真嚇人啊。
她剛挪出樹叢,那怪物就轟然倒地了。
這隊千鶴宗弟子游歷途中遇見一個行醫濟世的老者,那老者因救人傷了腿,又還有許多患者需要救治,弟子們便自發地幫他采藥、煉丹。起初只是幾個弟子被傳染,待機靈些的發覺不對,他們早已被困在陣法中——他們幫那老者煉丹的時候,便是在煉化自己。
老者不愿面臨死亡,嘗試煉化人、精怪、妖甚至魔尸等等。因他德高望重,多年來救死扶傷習慣了收集各類怪奇事物用以研究,藏著魔尸竟也無人發現。
陣法導致了他們的信號彈發出的地點不對,所幸途徑的謝驚塵對妖魔氣極為敏感,將他們一行人救出,結果了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