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基后,既重整科舉制度,廣納民間賢才,又為防止外戚干政,開了遴選平民女子入宮為妃的先例。多年以來,朝堂風氣得以肅清,當朝也出了不少布衣出身的清廉賢臣。
而他身側的這位繼后姜紅鸞,便是大宣第一位平民出身的皇后。
她出身淮南書香門第,性格柔和溫厚,治下也極仁慈。她生得便是一副水鄉女子柔弱安寧的模樣,看向他與趙璴二人時,眉眼間皆是柔和欣慰。
“辛苦你們二人早起入宮。也是陛下惦記,總想著徽寧十余年都未曾出過宮,總有不少的擔心。”她笑著說道。“陛下您看,臣妾早說過罷安平侯是徽寧良人,定能將徽寧照顧好的。”
鴻佑帝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也笑道“是不錯,徽寧瞧著都圓潤了些。”
方臨淵不由得側過頭去看向趙璴。
這人的五官天生就生得鋒利,非得仔細裝扮才能遮掩住過于銳利的棱角,但即便如此,一眼看去也是一副攻擊性極強的冷艷,哪兒有半分圓潤的模樣
也是,皇上如今尚且不知他這位女兒是個男兒身呢。
貴為九五之尊,卻連自己孩子是男是女都沒弄清。方臨淵一時竟有些同情鴻佑帝。
他面上不敢有半分懈怠,目光在趙璴臉上略微一頓,便笑著轉過頭來,起身對鴻佑帝行禮道“臣有今日,全憑陛下成全臣的一片癡心,臣若再不照顧好公主,教陛下擔憂,那臣便萬死難辭了。”
方臨淵只覺這輩子沒說過這么多假話。他只能借著低頭行禮的動作,硬將這段話說得圓滿。
“快坐下。一家人坐在一起閑話,總這般起身行禮,倒教朕不自在了。”鴻佑帝笑道。
他眉眼舒展,神情放松,看起來似乎很滿意。
方臨淵微微松了口氣。
姜紅鸞也在旁側笑道“是了。不過徽寧性子總剛強些,還需安平侯你多照應著。”
“這是自然。”方臨淵一絲不茍地編造道。“公主純真率直,臣視若珍寶。”
他這輩子沒考過科舉,只聽說那些進士們殿前奏對時,冷汗能浸透整個肩背。
如今看來,他們倒是不算夸張。
幾句話說得比殺了方臨淵還難受。幸好,聽見他的答話,座上的皇上似乎很是滿意,轉頭對趙璴說道“徽寧,如今你嫁為人婦,侍奉夫君,尊敬親長,也都要好好去學。”
話音落下,卻是一片安靜。
只見趙璴端坐在椅上,手中捧著熱茶,慢條斯理地啜飲著,像是沒聽見鴻佑帝的話。
鴻佑帝皺起了眉,面上浮起不悅。從旁側姜紅鸞的神情上不難看出,趙璴并不是第一次不搭理皇帝了。
“徽寧。”姜紅鸞的目光擔憂地在二人面上來回逡巡一番,開口勸和道。“你父皇教你,全是關切你啊。”
趙璴慢悠悠地將茶杯放回了案上。
仍舊像沒聽見似的。
方臨淵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原來比起皇帝來說,趙璴對他已經算是極客氣、甚至稱得上和顏悅色的了。
他張了張口,正想著該說些什么,便聽得座上一聲脆響,是鴻佑帝不悅地將茶盞重重擱在龍案上的聲音。
周遭的宮人們霎時跪了一片。
“朕同你說話,你是聾了嗎”鴻佑帝怒道。
趙璴卻眼都不抬,仍端坐著“聽見了。”
輕飄飄的,面對著鴻佑帝難得的雷霆之怒,竟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