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淵坐在一旁也在笑。
他還在回想著方才自己話音落下時,重華殿中的那一幕。
鴻佑帝愣在原處,周遭的宮妃都發出驚訝的氣聲。而那洋洋自得的趙瑾和趙瑤,則剎那間傻了眼,目瞪口呆的樣子讓方臨淵險些笑出聲。
他此番進京一遭,也算學了些邊關學不到的本事。單這無中生有、指鹿為馬的本領,便是別處都學不來的。
方臨淵轉頭,就見那狐貍雖支著臉側沒在看他,臉上卻也笑瞇瞇的。
“自然了。”方臨淵說。“我若說你是要殺了那仁帖木兒,皇上豈不是更要動怒”
想到方才鴻佑帝拉下臉寬慰了趙璴兩句的模樣,方臨淵只覺這死狐貍當真欠了他不少。
看他怎么還。
他面上笑著,轉頭去看窗外上京街市夜晚的盛景。卻未見簾幔打起,窗外的光影明明滅滅地照在趙璴臉上,趙璴的笑容卻漸漸隱了下去。
片刻,他聽見趙璴說道“但是以后,宮里的事,你別再幫我了。”
方臨淵不明所以地轉過頭來“什么”
“我跟他們的事,你不必管。”趙璴說。
他微微垂了垂眼,斂下眼中的神色。
方臨淵無論替他說什么,鴻佑帝都不會對他有任何改觀,卻是方臨淵,要替他承受那些人本該射向他的明槍暗箭。
趙璴從來都是被厭惡的,如今頭一次發現,原來喜歡上他,也是一件會帶來災厄的事。
他從不怕給旁人帶來厄運,但若是方臨淵
趙璴微微抿了抿嘴唇。
“為什么啊”方臨淵仍是不解。
“你難道看不出,牽扯上我,便不會有好事發生么”
趙璴的語氣中不知怎的竟帶上了些莫名的情緒,像是枯樹開花,尚未見嬌嫩花朵,便先有簌簌的灰塵掉落而下。
方臨淵卻更莫名其妙了。
“可我早牽扯上你了啊”他說。“夫婦一體,不是你說的嗎”
聽到“夫婦一體”四個字,趙璴的嘴角微微一動。
片刻,他垂著眼,輕聲說道。
“嗯,那日后我加倍補償給你。”
初春的夜風吹起簾幔,窗外街市上熱鬧的燈火將趙璴睫毛的陰影拉長在他臉上。他完好的那只手扣在膝頭,一動不動的,是他有些緊張。
這是他第一次親口予人承諾。
旁側的方臨淵卻正饒有興致地看街口的那個吐火藝人,聞言笑了一聲,隨口道“那也不必。真要補償我,他日你事成離開,賠我個正常夫人就行了。”
趙璴扣在膝頭的手微微一收。
他轉頭看向方臨淵,許久,低聲問道“正常”
馬車碌碌而行,恰好經過街口。呼的一聲響,那藝人一口火竟直吐了三尺之高,周遭一陣叫號,就連方臨淵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什么”他興致勃勃地回過頭,沒聽見趙璴說了什么。
卻見趙璴眉眼一垂,轉頭看向了另一邊車窗。
“沒什么。”他淡淡地說。
方臨淵見狀,嘖嘖稱奇地搖了搖頭。
這么精彩的節目都視而不見,趙璴當真是個能成大事的狠人。
當天回去,方臨淵便派人去請了大夫給趙璴重新包扎了傷口,又借口讓趙璴養傷,理直氣壯地仍宿在自己的扶光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