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這指揮使,分明腰佩長刀,身著官服,卻在看到那尸體的模樣時嘔出聲來。
“你爹我就是你爹。”
方臨淵面無表情,將他朝那尸體上一按。“把他嘴里的東西摳出來,若碰壞了,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你祖宗。”
藏在齒關中的藥丸被李承安哆哆嗦嗦地摳了出來。
方臨淵一手接過,一手將他丟在一邊。
“一顆就夠了吧”他用帕子托著藥丸,走到趙璴面前。
趙璴垂眼打量了那藥丸一番,點了點頭,說道“多了也無用了。”
方臨淵點頭,將藥丸層疊包起來,收進袖中。
“你剛說,你爹是誰”方臨淵眉眼一轉,又看向了李承安。“讓我聽聽,夠不夠買你玩忽職守該掉的腦袋。”
李承安正撐著膝頭在旁邊一個勁地干嘔,看見方臨淵又來發難,抹了把嘴直起身怒道“玩忽職守這群突厥人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是我放他們進城的嗎”
“上京各條街道都由你們巡邏執守,這群胡匪縱火殺人的時候,你們十六衛在哪,你又在哪”方臨淵問道。
李承安漲紅了臉,片刻憋出一句“你誰啊你。”
方臨淵冷冷地收回目光。
就在這時,馬蹄聲自遠處疾響而來,幾人抬頭,就見是個錦衣的太監,一手握韁,一手另牽著一匹高頭大馬,朝他們飛奔而來。
李承安咽了口唾沫。
那太監的衣服他認識,只有皇上身邊伺候的人才這樣穿。
“宮里來的人”旁側,方臨淵低聲問道。
趙璴看著那人,點了點頭。
便見那太監在他們面前匆匆停下,縱身下馬,便上前在方臨淵面前跪了下來。
“侯爺,陛下得知榮昌街之事,急召您入宮。”
方臨淵與趙璴對視一眼,朝他點頭示意一下后,便走上前去。
那太監忙將馬牽到方臨淵面前,雙手將韁繩遞給他“侯爺請。”
方臨淵縱身越上馬去,韁繩一扯,淡淡垂眼看了李承安一眼。
“你最好別知道我是誰。”他說。“到那會兒,就是你落在我手里的時候了。”
李承安面如土色,便見方臨淵輕夾馬腹,韁繩一扯,縱馬入了夜色之中。
“他他”
接著,他便看見那太監朝那艷麗女子行了個禮,恭敬道“參見公主殿下,奴婢先行告退。”
公主
李承安詫異地看向那女子。
卻見他神色淡漠,眉目低垂,像極了高立云端的觀音。
太監朝他行禮,他卻無動于衷,一手提著那籃廉價的梔子,一手攏起衣袖,飄然越過他們,徑直朝街口的方向走去。
連目光都未曾施舍他分毫。
他前方的街道一片狼藉,血腥染塵,燈籠落地。大片的鮮花翻倒在地,被踩入泥中,原本瑰麗絢爛的色彩在噼啪燃燒的煙塵里顯出幾分光怪陸離的鬼氣。
就在這時,夜風吹起,撩動起凌亂的燈籠輕輕晃動,清脆的銅鈴聲在寂靜的夜里響了起來。
那女子停下了腳步。
被火焰與夜風晃的破損的光影里,他停下來,抬頭看向那片搖曳的鈴。
接著,他走上前,從上頭輕輕取下了一盞。
李承安恍若看見了畫中走出的艷麗女鬼,正伸手去取活人的肝膽。
他大氣都不敢再出。
待他再回過神時,空曠的街道上只剩下被夜風吹動的遍地狼藉。
而那搖曳作響的鈴鐺鋪子之下,一錠白銀靜靜地躺在箱奩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