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等他話音落下,嘩啦一聲,趙璴手里的書揚在了他臉上。
“殿下”
卻見趙璴擱在桌上的手緊緊收了起來。
“十個人護得住他”他的聲音幾乎是從齒關里擠出來的。“他們可是死士,凡出手必會見血。”
“這”
“即刻讓他們撤遠,不許動方臨淵分毫圣蓮教若有任何異動,保護住他。”
燭火之下,趙璴的聲音冷冽而快,宛如劃過夜色的刀刃,只留下了一道微不可聞的寒光。
可他緊盯著吳興海的眼睛,卻冷如寒潭。
“殿下”吳興海面上罕見地露出了訝異之色,抬頭看向趙璴。
趙璴卻盯著他,像是撕下畫皮的兇鬼。
吳興海渾濁的眼睛直看向他,渾身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
下一刻,他的額頭猛地磕向地面。
“殿下不可您多日籌謀布局,而今只差此一步若孫白被安平侯所殺,殿下的大局,毀于一旦啊”
趙璴的布局,從圣蓮教事發的那一日起,便步步為營地算到了今天。
圣蓮教事發,表面是暴民動亂妄圖改朝換代,但實則是京中以桑知辛為首的江南黨官員與江南地方官吏蛇鼠一窩、積弊至今的成果。
江南從來都是桑知辛的版圖。
他是江南出身的寒門權臣,是江南眾多官員頭頂遮天蔽日的樹冠。他多年來提拔了許多鄉黨,在江南養蠱似的,將那些官員養成了他汲取無度的根系。
江南各鎮貪腐不是一日兩日,去歲江南洪澇,便是他們層層盤剝,發了一通國難的大財后惹下的亂子。
賑災的銀子從上京送到江南,再經由江南的官吏步步進貢而上,最終重新回到京城,流入了桑知辛那一脈官員的口袋。
諸如才從江南調入京城的鹽運使邱朔,便是靠著去歲的盤剝與賄賂,一步登天地升入了上京。
而所謂圣蓮教,也不過是江南一幫走投無路、揭竿而起的百姓。
從江南到京城,早被江南官吏織起了一張巨大的網,從當地官員到京中欽差,賣官弼爵、相互庇護,都是飲他們血肉而活的倀鬼。
他們想以性命與倀鬼相搏,但微薄的性命卻換不來他們想要的公平。反倒他們這樣作亂的賊子,可以攪亂那片巨網下的深潭,替那些人抹平許多做不干凈的糊涂賬。
但恰好,趙璴早謀算著要割裂這張網。
他自幼深諳女紅之道,知道只要是網,就不會沒有線頭。
他揪住的那個線頭就是蘇州知府馮翰學。
去歲他靠著楚氏商號涉足了船務,又花銀子養了一批私兵,恰能靠著漕運散布人手耳目。
這些人帶回了消息,讓他知道是馮翰學侵吞了災款,靠著邱朔的路子搭上了何弘方,從而攀上了桑知辛一脈京官。
而這些江南的賑災錢款,也換來了他明年考校高升的承諾,更讓桑知辛親自派人南下江南,替他抹平鬧出的亂子。
桑知辛的計劃本是萬全的。
但他實現計劃要有一個前提,便是所有的對手都是守規矩的人。
但恰好,趙璴從不守規矩。
順著運河南下而去的私兵協助圣蓮教活捉了馮知府,讓他們逃出生天,又在他們走投無路之際,他們收到了趙璴經由元鴻朗的手寄來的、來自京中大官的密信。
密信上說,馮翰學的活口,可換他們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