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府一愣,眼看著花白的胡須都哆嗦著抽了兩下。
“這將軍這物件”他支支吾吾。
還什么都沒說,他便先開始害怕了。
“他們亂征賦稅,美化政績的事,你知道。”方臨淵心下清明,當即直言道。
“下官可萬萬沒有參與吶”知府連忙否認。
“沒參與”方臨淵面無表情。“所以你知情,且縱容他們,畢竟高昂的稅收于你而言,也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那知府本就被方臨淵的突然到訪嚇蒙了,此時見他一番興師問罪、言之鑿鑿的模樣,嚇得幾乎要跪倒在地。
“下官,下官著實沒有參與吶租稅是他們報上的,糧食也是他們征收的。薊北府連一畝良田都無,下官親自過手的,唯獨商稅一則啊”
他矢口否認,匆忙地要將自己擇出來。
見方臨淵無動于衷,他哆嗦著上前兩步想要扯住方臨淵的衣袖,卻神思不屬,被其中一只將落未落的布鞋絆了一跤。
方臨淵面無表情地一把扶住了他。
“將軍,下官年歲大了,要不了兩年便要告老還鄉”他卻顧不得許多,言辭懇切地看向方臨淵。
方臨淵明白他的意思。
他知情,卻不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為了自己能安安穩穩在知府的位置上榮休,生怕給自己找一點麻煩。
平庸,懶怠,擇得干干凈凈。
于一個身居高位的人而言,未必不是惡行一件。
方臨淵倒是懶得于他掰扯。他領了圣旨,是來平亂的,不是來審人的。
他沒有言語,只抬起手來,一把將旁側桌上的杯盞盡數掃在了地上。
一陣清脆的碎裂之聲,嚇得那知府渾身一哆嗦,枯瘦蒼老如風中枯葉,像是險些教方臨淵嚇死。
卻見方臨淵懶洋洋地說道。
“看見了吧,我今日在薊北府衙摔砸搶奪,賬本是我搶去的,不是你給我的。”
說著,他揚了揚下巴,示意道。
“放心了嗎放心了就去把賬冊給我取出來,別再廢話。”
這滑不留手的老泥鰍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確認方臨淵將此事全部攬下,還找了借口令他不會得罪京官與上峰,知府連忙雙手將賬冊奉給方臨淵。
臨送他走時,還不忘痛陳道“將軍,屬下坐在這位置上,如芒在背,也實在沒有辦法呀今日有將軍主持公道,屬下替薊北百姓謝謝將軍”
方臨淵懶得與他多言,拿上賬冊就走了。
他連夜離開,還能在三更之前趕回建陽。此后再去別的州郡查賬時,稍有出入,他就能拿出蓋著府衙印章的賬冊來,好好與他們對峙一番。
厚厚的七本賬冊,方臨淵將其嚴嚴實實地朝流火的鞍韉上一拴。
恰看見了它脖子上拴的那枚雕花的銅鈴。
他隨手撥了兩把,繼而翻身而上,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夜色之下,火紅的身影之后拖拽的影子,直扯了一里多那么遠。
自方臨淵離開薊北府,便有一隊身著夜行服、體跨黑馬的暗影跟隨著他。眼看著都快要到建陽府了,那群人仍舊像是風箏一般,長長地拖拽在他身后。
方臨淵早就發現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