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所做,也不過是為了活下來,活出去而已,與陰溝里的蛇鼠無二,自也不值得讓誰看見。
卻在這時,他旁側的方臨淵說道“你明白她的難堪,就足夠了。”
趙璴看向方臨淵。
只見方臨淵眼里映照著他的倒影,艷麗而冰冷,帶著不討喜的死氣。
“人的性命從來都有盡頭,但若她想做到的事,步步成了真,那她便仍在這世上,活得堂皇又自在。”只見方臨淵說道。
“你既愛她,一定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吧”
見著趙璴一時沒有出聲,方臨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是從袖中取出了那把匕首。
“我其實不知道今天是你生辰來著。”他說。
“誤打誤撞聽見絹素告訴了我,就當做是個禮物吧,不算貴重,你別嫌棄啊。”
只見趙璴垂眼看向了那把刀。
刀鞘與刀柄看起來很舊了,銅鑄與寶石都被磨得發光,一看便知是方臨淵自己的舊物,拿出來送給他。
趙璴的喉嚨上下滾了滾,片刻說道“不會。”
“我爹說過,刀刃一物,是用來誅奸惡,扶正義的。”方臨淵說道。
“我之前在邊關的時候,被我爹逼著讀過皇后娘娘科考場上所著的匡正論,想必娘娘也會希望你能做一個這樣的人。”
只見趙璴抬眼看向他,一雙眼里眸色很深,看得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當然,我挑這把刀,原也沒想過這樣多。”方臨淵說道。“只是它跟了我許多年,我送你,是想告訴你,這些時日你幫我護我,我是記在心上的。”
“你不必記住這些。”
卻見趙璴看著他,聲音很低,輕得像是一陣風都能吹散似的。
“你只要知道”
他微微頓住。
“什么”方臨淵眨了眨眼,看著他。
卻見趙璴搖了搖頭。
“沒什么。”他伸手,接過了方臨淵遞來的那把匕首。
他也不必知道他于他而言很重要,更不必知道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他合該高高地飛在天上,像鷹,像鳥,不必用一根絲線牽絆住他,即便這是卑污的蛇鼠枕邊的美夢。
方臨淵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哦”
接著,他眉眼一亮,笑容重新浮現在了臉上。
“還有一個呢”他說。“另外這個,也是送給你的。”
說著,他探身進了船艙之中,變戲法似的從里頭捧出了一對蓮花燈,并一套筆墨,在船頭上亮堂堂地擺滿了。
“許個愿望吧。”只見方臨淵捧出其中一盞來,遞到他面前。“今日是你的日子,許什么心愿都能成真的。”
燈盞里的燭火在夜風下輕輕蕩漾,恰照在方臨淵的臉上,溫熱而明亮,像是他的靈魂與眼睛一般。
趙璴又失了聲音,只看著他,像是要將自己的性命停在這一刻,再不挪動分毫了一般。
許愿嗎
自認卑微污濁的蟲蛇,在望見這樣明亮星星的時刻,還能許下什么愿望呢
漫天遍地,唯獨他,也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