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譚暨幸災樂禍的神色中也難免多了兩分可惜。
不過轉瞬即逝,他便對身邊的人擺了擺手,說道“不用跟了。他若要見兗州城里那群商賈,江大人早就遞消息回來了。既是去找女人的,就讓弟兄們歇歇吧。”
那兵士笑嘻嘻地應了是,一邊跟著譚暨朝主帳走去,一邊接著說道。
“聽下頭的弟兄說,方將軍今天問不出話了,開始挑剔他們的陣法和拳腳功夫了。”
“哦”譚暨微微偏頭。“他挑剔出什么來了嗎”
那兵士說笑話似的,混不在意道“左不過挑了幾個教頭的小錯,又說過幾天非要全軍演練給他看,才能看出我們的真本事呢。”
譚暨笑起來“他連兵部的事也要搶了”
那兵士笑道“將軍,這叫僭越吧。”
“你是讀了兩本破書,連這詞都知道。”譚暨笑著,不輕不重地斥了他一句。“僭不僭越的不是咱們說了算,那得聽皇上的意思。”
“全是將軍教得好。”那兵士點頭哈腰。“那過兩日方將軍要看演練,將軍給他看嗎”
譚暨輕飄飄地嗤了一聲。
“看唄。”他說。“他要惹是生非,咱們也不用攔著。”
方臨淵出營片刻,確認身后無人跟從之后,便拐去了那片沙棗林中。
接近戌時,外頭的晚霞漸漸沉下了山去,林中一片黑沉,只有枝葉間的鳥叫與蟲鳴,顯出這林中陰森森的一片。
方臨淵卻全然不怕。
時值秋天,正是沙棗成熟的季節。他一手捏著準備給趙璴的信封,一手懶洋洋地伸向枝頭,挑挑揀揀,沒一會兒便摘了一把圓潤的果實。
這挑沙棗的本事還是他兄長教的,挑來的果子都是熟透的,又糯又甜,最是好吃。
他隨手丟了一顆入口。
就在這時,細微的響動從方臨淵身后響起。
他回頭,便見是個通身黑衣的死士輕飄飄地落在他身后,恭敬地跪下身去,說道“屬下參見侯爺。”
這便是趙璴的人了。
“起來吧,不必多禮。”方臨淵兩口將沙棗咽下,又隨手將剩下的那一把滿滿當當地揣進了荷包里。
“我這兒有一封信件需你轉交給你們主子,你告訴他,里頭是兗州大營內的人員分布。各營中有異的士兵,我都已經圈畫了出來,具體的名姓我沒有問,但按照軍中的陣列排序,應該不會有誤。”
“是。”只見那死士雙手接過信封之后,又將一封密信送在了方臨淵手里。
“這是主子命屬下交給將軍的。”他說道。
方臨淵點頭,借著枝葉間漏出的微光打開了信封。
看見里頭的內容,方臨淵微微一愣。
災糧已發放過九成,失蹤的青壯年共有兩百余人,經探查,有兩百一十人上下在半月之前被送入軍營,正是充州山匪事發之時。
名冊我手有存留,另竊來了城中最大五家糧行的單據。去歲秋季至今夏,譚暨支使手下兵將共往城中販售過糧草四萬五千余石。
方臨淵微微一愣。
四萬五千石
他行軍打仗多年,知道龐大的數字意味著什么。
一石糧草是一個兵士一月的口糧,四萬五千石糧食,那便是全軍上下將近五個月的糧食。
從去年秋天到今年,也不過近一年而已。他幾乎賣空了半年的糧食,軍中怎么會不餓死人呢
方臨淵握著信紙的手有些發緊,低頭接著往下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