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除夕這日開始,朝臣共休沐三日,到了初三這天,便要照常入宮參加朝會了。
這是趙璴自入主皇城以來,朝臣們第一次正式參見他。
方臨淵也要去十六衛戍司當值。
大宣的女子沒有上朝穿的衣飾,趙璴便換上了祭祖拜神時穿戴的翟衣。沉重的鳳冠戴上發間時,方臨淵恰束好革帶,一手提著佩刀的刀鞘從臥房里走出來。
“看著就重。”眼看著趙璴滿頭金玉搖搖晃晃,方臨淵不由得感慨。
便見趙璴回過頭來看向他。
他生得是艷,否則,也不會這樣多的金玉錦繡都無法喧賓奪主,一眼望去,仍是會被他的一雙艷麗的眼睛攫住視線。
趙璴緩緩站起身來,伸手接過了他的刀,低頭替他懸上腰側。
“總戴它,也就習慣了。”趙璴說。“你這會兒出宮”
方臨淵點頭,舒展胳臂伸了個懶腰“宮里離衛戍司遠些,早一點,免得耽誤點卯。”
趙璴應了一聲,想了想,又說“衛戍司里不過是些巡城的雜事,如今風波平定,你有沒有其他想做的事”
他語氣平淡,出口的話卻是將滿朝上下的官職在方臨淵面前鋪開,挑白菜似的給他選。
方臨淵笑出聲“我還沒想好呢。眼下四境太平,似乎也沒我什么用武之地。”
說到這兒,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來。
“我昨天聽說,林子濯就要被押送回京了。”他道。
趙璴并沒避諱,點頭應道“這兩天就能到,到時候會直接送到東廠。”
“你打算怎么處置他”方臨淵問。
趙璴看著他,沉吟片刻,抬手在他臉頰上撫了撫。
“你要是不想殺,也可以留著。”趙璴輕聲說。“可他背叛過你。”
這個方臨淵自然知道。
但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道“到時候,讓我先見見他吧。”
趙璴點頭。
“我跟時慎說一聲。”他說。“正好,玉門關還派了人回京送捷報,應該也是你的舊部。你若想見他,就讓吳興海替你通知他。”
聽見這個,方臨淵高興得直點頭。
見他眼睛都亮了,趙璴不由得笑出了聲。
他一邊伸手替他整理好革帶上的絲絳,一邊狀似不經意地輕聲說道“我只怕把你束縛在京中的,又成了我。”
方臨淵微微一愣,片刻才明白趙璴是在說什么。
“這不是邊境尚無戰事嘛。突厥人好不容易騙開了玉門關的城門,結果還不能京城援軍抵達隴西,就將他們擊退了。”他輕松地說道。
他明顯看見對面的趙璴神色微微一頓。
只見他沉默片刻,繼而捋好他的束絳,平淡地又問道。
“那若真打起來了呢”
呀,這是又怕他走了。
方臨淵難得看出趙璴的小心思,實在新奇,忍不住一邊湊近了去看,一邊賣關子“那就”
他拖了半天也沒下文,直到趙璴實在忍不住,抬起眼看向他。
方臨淵笑得眉眼都揚了起來。
“那我三天就能趕到,打得他們落花流水之后,再三天趕回來。”他笑道。
“既為大將,自是要兵貴神速,出其不意,讓他們即便知道我不在邊疆,也不敢輕易進犯。”
他說得下巴微微一揚,一派風發的意氣。
卻沒注意到,面前的趙璴在聽到他這話時,不露痕跡地輕輕呼出一口氣來,是緊張屏息之后才會有的。
他只道是個小玩笑,卻不料自己話音未落,趙璴已然傾身上前,猝不及防地在他嘴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方臨淵被咬得哎喲了一聲。
“你又把唇脂弄到我嘴上啦”
方臨淵說著,連忙湊到銅鏡前去擦嘴角。
卻見銅鏡倒映下的趙璴,終于微微揚唇。
“怕什么。”隔著鏡子,方臨淵看見趙璴一邊幽幽地看著他,一邊說道。“他們不敢笑你。”
方臨淵擦嘴角的動作一頓,抬起眼來,對上了鏡中趙璴眼中躍動的狐火。
這架勢,仿佛只要他一轉身,便要將他吻得天昏地暗似的。
這怎么行
方臨淵連忙一把捂緊了嘴,矯健地一閃身,從趙璴面前飛快地溜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