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少校為了搞清真相而投身畸變,我們更沒有理由退縮。”
安隅頭昏腦漲地看向車庫深處。
破漏的防護服讓那些軍人只能被動地躲在車庫里,食水短缺,精神重壓,戰力早已損失。
但此刻那些懇求聲卻很赤誠。
他抱著膝蓋,靜靜地觀察著他們。
人類因智慧而高級,但卻又總做出一些違反生物趨利避害本能的決定。高級與愚蠢混雜在一起,讓這種生物變得很復雜。
不僅是眼前這些人,還有自我了斷的陳盧風中尉,主動畸變的克里斯少校,孤身前往內城的凌秋,還有
安隅在沉思中合眼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睡夢中忽覺四肢麻木,耳邊傳來粘稠的聲音,像把手插進一桶膠水里緩緩翻攪。
那個聲音讓人很不舒服,他掙扎著蘇醒過來。
眼前的景象卻讓他身子一僵。
漆黑的車庫里明明滅滅地亮著光,光源來自第一晚見過的水母,小山丘似的體型壓著那些軍人。
暴雨源源不斷地把小水母吹打進來,融入大水母身體,讓大水母迅速膨脹。
面前的水母探出一根細長的觸須刺入軍人頭頂,觸須們從地上撬起他的身體,傘狀體猛地張開,將他整個身子吸納進去
傘腔里騰起血色煙霧,水母饜足地舒展。
透明的腔體迅速填充了血肉,分化出四肢,片刻后又切換回水母形態。
褚寧和秦知律不見了。秦知律休息的地方正被一只最大的水母占據著,它的傘腔里還有一顆人腦,那顆腦讓它散發著一種別樣的智慧感。
那只水母忽然向安隅蠕動過來。
糟糕的是,安隅的視線范圍開始收窄,像一臺緩緩關閉的電視機。
世界逐漸黑掉,周遭的聲音、潮濕的腥味也一起消失了。
凌秋說過,吃毒蘑菇會致幻致盲,自然界中很多生物都攜帶類似的毒素。他的癥狀應該來自水母釋放的某種神經毒素,與感染無關。
安隅維持著抵墻而坐的姿勢,做好準備迎接劇痛。
這只水母很強大,他希望自己接受的刺激足夠強,能摸索出眩暈后究竟會發生什么。
可他遲遲沒有等來水母的接觸。
他無從感知周遭情況,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剛涂過藥的掌心按在滿是砂礫的地面上,用力擦了兩下。
血腥氣應該會更誘惑畸種,安隅想。
這間破落的舊車庫此刻擠滿了水母,軍人已經全部被融合,只剩一個弱小的人類抵墻坐著,金眸因暫時失明而空洞地凝著空中一點,他安靜地坐在那兒,掌心一下一下地蹭著地面,鮮血滲入沙土。
大水母終于又蠕動起來。
大概因為安隅是唯一一個坐著睡覺的人,它有些不好下手似的在他周圍逡巡了半天,冷韌的身體擠壓著他,像要將他擠進墻里。
透明的觸須從四面八方伸過來,探進安隅和墻之間的縫隙,一圈一圈地將他纏繞頸、背、腰,就連剛剛擦在地面上的掌心也被包裹,每一寸皮膚上都傳來緊實的壓力。
觸須把他向前拉了一下,攏向自己的方向。
安隅忽然有些警覺。
這東西怎么不蜇他
如果它放棄刺入,直接把他整個人吞掉別說眩暈后的異能了,他用來保命的爆體還會被觸發嗎
水母的傘狀體向兩邊抻開,在他身體搭過來時密密地包裹住,如同一個殺人擁抱。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盤在安隅身上的觸須又一圈一圈地松開了。
那些觸須輕輕地將他的上半身重新搭回墻上,就和最初拉他靠過來時一樣。
輕拿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