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永遠不要自以為是地剖開一只弱小的兔子。因為無人知曉,在那微如露水的眼珠背后,是誰在窺視蒼穹。”
教堂的最后一聲鐘聲落下,誦臺后的男子合上詩集,安然微笑。
“這是今天的最后一首詩。明晚是為53區舉辦的夜禱會,希望您帶著一顆平和的心前來。那么,主城晚安。”
人們從高低錯落的木椅上起身,懷抱詩集,向他點頭致謝。
一個小女孩蹬蹬蹬跑上臺,“眼為什么兔子這么厲害”
“那只是個比喻。”他笑著把她抱起,指著玻璃缸里一尾纖細的金魚道“把兔子換成它也是一樣的。龐大之物喜歡隱匿在微小的視線中窺視,因為祂們從不需要彰顯自己的存在。”
小女孩想了想,“金魚確實很弱,我媽媽說,金魚畸種很難感染人,就算感染了也對人類沒什么威脅。”
她伸手撩開他銀灰色的發,在額頭上濕漉漉地親了一口,“詩人,你為什么叫眼你也想成為龐大之物窺視世界的眼睛嗎”
一位穿長裙的女人走過來,把她接回自己懷里,“不許沒禮貌。”
女人轉而虔誠地對眼行了一禮,“詩人,明晚見。”
眼溫柔微笑,“晚安,夫人。”
等待人群散盡,他卷起襯衫袖擺,把散落一地的蠟燭一一吹滅,在幽暗中沿著盤旋向上的樓梯一級一級走上塔尖,站在窗前仰望。
蒼穹之上,月光格外稀薄。
“第一枚制動齒輪,竟然越轉越平穩了。”
深灰的眼眸中似有星云快速流動,靜謐而璀璨。
他喃喃道“已經七天了吧”
安隅一直昏睡到第八天傍晚。
坦白說,這比他預計的要短太多了,他聽說后甚至有點焦慮,擔心自己因為睡太少而折壽。
如果不是有個自稱是上峰之一的家伙坐在對面盯著他,他很想直接閉眼進入下一覺。
約瑟,三十歲左右,白胖,說話輕聲輕氣,喜歡假笑,并自以為掩飾得很好。
這是安隅和他相處十分鐘后的判斷。
這種人自稱上峰實在太過詭異,就像此刻的這間試驗室一樣詭異。
被臨時改造過的大腦試驗室,墻壁貼著據說有助放松的綠色壁紙,墻角堆滿大大小小的毛絨兔子,屏幕上還在循環靜音播放著超畸幼兒園。
據約瑟說,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安隅在睡夢中也感受到被主城愛著。
安隅懷疑這些陰險的主城人正在嘗試一種很新奇的刑訊方式。
尤其是,此刻他面前擺了滿滿一桌子面包長的圓的,鼓的扁的,嵌著水果、淋著奶醬、撒滿糖霜房間里濃郁的香甜讓人昏頭,約瑟聲情并茂地介紹了每一款,但安隅始終沒有表情,因為眼下場景實在太像凌秋科普過的斷頭飯了。
“您有什么不滿嗎”約瑟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
上峰把他的神秘狀態稱為“降臨態”,降臨態結束后,他看起來就像完全回到了從前。
只有安隅自己能感受到差異他永遠失去了敬畏之心,降臨態結束后,脾氣確實溫和下來,但那更像是主動選擇縮回到凌秋教育過的禮貌殼子,和外界保持友好與疏離。
安隅垂眸想了一會兒,“長官呢”
“律在履行一些工作義務,就快回來了。”約瑟擠著一臉橫肉微笑,“您很渴望見到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