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律點頭,“確實。”
耳機里突然響起提示音,帕特上線說道“各位,我發現了空氣墻。”
頻道里傳來輕輕敲擊玻璃的聲音,帕特一邊摸索著一邊說道“我們在孤兒院最外圈的四個角上,似乎只能沿著外圈行動,如果試圖向里走就會遇到空氣墻。視覺上看不到,但如果觸碰就能感知到它的質地,像一塊玻璃。”
風間天宇立即問道“最外圈的可活動區域有多寬”
“天上的鏡子監控被分割成了小格子,外圈可活動的,就是一個小格子的寬度。”
安隅輕聲說,“我記得鏡子監控是七排七列。”
“是的,所以推測孤兒院可以分成四個圈子,逐漸向內縮小,第四圈只有中心的一格。”帕特停頓了下,“多年的任務直覺告訴我,超畸體就藏在最中心的那一格。”
天已經黑了。
夜晚的風雪更加喧囂,紛紛揚揚的雪沙幾乎讓人睜不開眼。安隅身上那件破布袋子灌滿了風,他凍得直哆嗦,埋頭抱緊了自己,在風雪中艱難地邁步。
兩只漆黑光亮的觸手忽然從一旁搭過來,攬在他的肩膀上纏了一圈,又向下一圈接一圈地繞,一直到小腹,把他上半身完全包裹起來。
那些觸手收緊,底下很快就蓄起體溫,也隔絕了冰冷的風雪。
秦知律在風雪中的步伐仍然很穩,“比利沒有讓你買一件高分子材質的衣服嗎可以偽裝成低保服的款式,又能同時抵御極端天氣。”
“我在商店見到過,好貴,要十萬塊。”安隅說著,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環繞著他的觸手收得更緊了一點。
他一邊努力維持平衡一邊瞟著長官。
秦知律表達了53區章魚的基因。考慮到孤兒院的孩子都比較矮小,基因熵也低,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強大,他保留人類的手腳,只隨意地長出十幾根觸手意思了一下。
那些用來意思意思的觸手是從風衣下擺鉆出來的。不知是否安隅錯覺,他覺得這種半畸變形態的長官有點像那個貴得離譜的玩偶。
秦知律手上戴著一副白色手套,是檔案室儲物柜里找到的,臟舊的棉布料和他的氣質格格不入。
他問道“去哪里”
安隅道“活動室,應該離這里不遠。”
高畸變風險孤兒院食物供給很匱乏,也沒學校可上,但是設有幾間小小的閱讀室和活動室,給久居于此的孩子們了一些看書娛樂的空間。
閱讀室會不定時更新一些報刊,這里的孩子都渴望著外面的世界,因此經常泡在那里。但一墻之隔的活動室卻很少有人使用飯都吃不飽的人不會想著運動,更別提擺弄那些高雅而無用的樂器了。
但在安隅少有的清醒時間里,他最喜歡去活動室。
孤兒院的日子其實很讓人緊張,每次沉睡醒來,剛混臉熟的孤兒就已經被放出去了,連收保護糧的霸凌者都換過人。安隅每次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清楚新的生存規則和惹不起的人。這樣的生存壓力讓他從小就很焦慮,管理老師希望他多出去走走,因此他常到活動室找個墻角一貓,這個沒人的黑暗角落給了他無窮的安全感。
活動室似乎比記憶中小了一些。這里的燈依舊年久失修,木地板踏上去會發出陳舊的嘎吱聲。
從窗外透進來的昏暗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源,照著堆在墻角的幾個臟皮球和一把木吉他。
秦知律的觸手從安隅身上撤退,隨手撿起那把木吉他,“明早再去食堂碰一次陳念。”
安隅點頭,“嗯。”
隔壁傳來孩子的說話聲,他順著窗口往外看,窗外的雪地上投著一道明亮的燈光。
一墻之隔,一邊是孤兒院最溫暖熱鬧的地方,一邊是被遺忘的昏暗角落,這樣的對比幾乎貫穿了安隅對孤兒院的全部記憶。
秦知律收起觸手,隨性地坐在地上。木吉他搭著他的腿,他的左手隔著手套虛攥著那弦板。
“很多年沒見過木吉他了。”他輕聲道。
昏暗的光線讓他的神情很難被捕捉,只是那個淡淡的口吻在安靜的夜晚顯得有些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