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場館中都回蕩著槍響的余震,安隅心有余悸,喘著粗氣,卻見長官輕輕勾了勾唇。
而后那只筆挺的手臂繼續向一旁轉動,“下一靶,六百米。”
走出射擊館時,安隅耳邊好像還回蕩著槍聲。
他最終敗給子彈的距離是在100至110米之間,根據彈速推算,他使用空間折疊的反應速度在013秒左右。
秦知律在走出閘口時忽然說,“013秒已經很難超越,除非讓時間流速變慢,或者暫時停滯。這比時間加速更難,因為加速是推動熵增,順應宇宙規律。但時間靜止是熵停,時間回溯是熵減,都是逆勢而行。”
安隅本以為長官是在寬慰他的失敗,正想說自己其實完全不在意,不料秦知律回頭瞟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后面的任務里,你要繼續摸索自己的能力。雖然人類始終無法解釋超畸體對時空秩序的破壞力從何而來,但那些東西都能做到,你沒理由比他們差。”
安隅“”
體訓課與射擊課無縫銜接,當羲德隨隨便便就在空杠左右各旋上100磅杠片時,安隅猶在回味長官那句話。
首先,他覺得長官說漏嘴了他果然一直把自己看作是超畸體。
其次,他覺得長官不太是人道德層面上的。
凌秋說得對,權勢者哪有善人,所有甜頭都是涂在皮鞭上的蜜糖罷了,而他們這些賤民的宿命相當固定,要么徹底爛死,要么選擇與權勢同行。一旦走上第二條路,那往后余生就是舔糖、干活、挨鞭子、再舔糖無限循環。
安隅還沒在心中感慨完,只覺得肩膀一沉,“咚”地就跪下了。
他一臉茫然地看著鏡子里雙膝跪地的自己,大片紅色正從脖子后面的皮膚下蔓延開。
鏡子里,羲德站在他背后,用兩根屈起的食指撈住那根總重量200多磅、差點砸實在他后頸上的杠鈴,驚訝道“你這具小破身板怎么還這么差啊不不不,在53區時我也沒覺得你有這么弱啊。”
安隅“”
羲德比安隅上次見他時瘦了一些,襯得那雙眼睛更明亮犀利,他困惑地低頭看著安隅,看了一會兒后忽然大笑出聲,隨手像安隅放筷子那樣把杠鈴放在一邊地上,“難怪律要把蔣梟換掉,他都鍛煉你什么了”
安隅扶著膝蓋勉強站起來,“意志力吧。”
指忍受變態的能力。
他一邊起身一邊瞟著羲德的手臂在他拿放杠鈴時,大臂的肌肉只象征性地動了一小下,甚至可以理解為沒動。
羲德洞察了他的想法,揚眉笑道“不要和我比,我的畸變方向是鳳凰,就算沒顯出翅膀,作為人類的上肢力量也早就獲得了極大增益。”
安隅無言看著他,他思索了一會兒,“其實你練肌肉沒有意義,你只是個脆弱的人類,再怎么練也就那樣了。不如練體能吧,提升爆發力和耐力。”
安隅松了口氣,“好。”
聽起來簡單很多。
二十分鐘后。
“呼呼、呼、呼”
安隅仰躺在地上,雙眸渙散地看著天花板的鏡子里。
那里面有一只死狗。
死狗的心臟正在嗓子眼反復探頭。
羲德笑瞇瞇地撈起他的終端,“生存值沒有波動,但系統提示你低血糖了。我發現你比一般人消耗快啊。就你這身體,十個奶媽編隊也不夠。”
安隅躺在地上,艱難地側了側頭,看著他向外面的自動販賣機走去。
長官說過,羲德是少見的極度認可并依賴畸變身份的人,因此他從不刻意收斂畸變體征,心情明朗時,走起路來周身會隨著呼吸散發出一簇簇火焰般的赤色,明明沒有顯出翅膀,肩胛輕動的形狀卻讓人仿佛看見了一對巨翼正隨著呼吸鼓動。
安隅忍不住回憶起振翅在53區上空的那對流火巨翼,不知那些炙熱的火焰能否融去極地的一角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