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隅視線掠過兩邊逼仄高聳的樓房,外墻皮灰黃斑駁,露出里面的水泥磚瓦,凌亂的線纜在樓房之間懸垂纏繞,和陽臺上的晾衣桿攪在一起。一些陽臺上有人,穿著花背心小短褲的女娃從高處往下張望,那些稚嫩的眼神同樣麻木,不在任何事物上停留。
居民面貌酷似53區貧民窟,但物質條件明顯要好一些。
安隅又粗略掃過那些工人端起的飯碗,他們吃的是湯飯或湯面疙瘩,半碗主食澆上一勺米水,各種混雜的蔬菜剁一剁丟進去,豬皮蹭點油花,講究一些的碗里會漂著幾塊掰開的碎雞蛋。
如果是53區,普通工人不可能頓頓都吃得起這些,那得是外城那些有正經營生或做小買賣的人了。
安隅下結論道“34區不算窮。”
話音落,身邊所有人都朝他暼過來,欲言又止。
“真的。”安隅又補充道“準確說,一半的工人碗里都有蛋,富得流油。”
“你為富得流油重新下了個定義。”炎收回視線,“但我明白,這種物質條件的餌城人不至于活得這么麻木。根據資料,34區的支柱產業并不是工業,工人只是這座城市生活水平偏下等的群體,這里有幾家不錯的文化產業公司,還有一家數得上規模的醫院,臨近餌城人口常來這里就醫。”
安隅點頭,“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這種集體淡漠的狀態很不對勁。
他的視線忽然捕捉到前面樓道門口坐在地上的小男孩,他抱著腳,腳踝處有一大片滲血的擦傷,傷口沒有獲得及時處理,已經有些發炎了。
他眼眶里淚水打轉,抱著腳踝反復地吹,又用嘴巴去吸,然后呸呸呸地吐。
安隅走過去,“多久了”
小男孩抬頭,熱風迷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了安隅許久才道“十四天了。”
“不覺得不對勁嗎”
“我跌倒時應該是染上了某些蟲毒,不認識的蟲子太多了。”小男孩用臟污的袖子擦了一把嘴角,“每次傷口都快愈合了,又會再化膿再裂開,肯定是有臟東西還沒出來。”
他說著又把腳捧起來,要再去吮吸,安隅卻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別吸了。”
他摸出比利的藥膏,涂了一點在傷口上,而后錯眼不眨地盯著那道傷口。
熱風拂面,仿佛也在金眸中吹起一絲漣漪。片刻后,小男孩驚詫地低頭,痛楚正迅速從腳踝上消散而去,他眼看著傷口飛速痊愈,但在皮膚幾乎要對齊愈合的瞬間,忽然停頓了一瞬。
安隅蹙眉,眸中繃緊的瞳孔緩緩放大。
幾秒種后,傷口再次打開了。
大滴的眼淚從男孩垂著的眼眸中滴落,他抽噎了兩聲,“果然,好不了了。”
安隅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另外四人在不遠處注視著這一切,炎若有所思道“時間加速,竟然被你用得如此信手拈來”
另外三人怔著,半天都沒吭聲。許久,寧開口道“安想問,為什么最后沒有成功你的這項能力還沒運用熟練嗎”
“不是沒有成功,是沒有和那個東西交鋒。”安隅低聲說著,53區氣候偏寒,他有些受不住熱風,也將兜帽罩在了頭上,看著終端上的時間低聲道“在傷口要愈合的那一瞬間,有一股力想要重置他的時間,那就是導致他傷口反復開裂的真正原因。”
他頓了頓又說,“上峰不讓我們打草驚蛇,如果我強行干預,會被那個東西發現的。”
耳機里,秦知律開口道“做得好。”
“謝謝長官。”安隅看著終端上已經吃完飯開始健身,用十幾根觸手舉著十幾根啞鈴的小章魚人,低聲道“長官,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什么”
“這座城市好像沒有時間。”
一路上,經過了四十多家小餐館,透過每一家大開的門,他將餐館里面的布置一覽無余。
光禿禿的墻上沒有任何鐘表,卻有鐘表存在過的印子。唯二有電子時鐘的兩家時鐘屏幕黑著。剛才路過的公車,電子顯示屏上只顯示班次和環境數據,卻沒有時間。最重要的是,小男孩黑黢黢的胳膊上有一個明顯的腕表印子,但那里也光禿禿的。
安隅深吸一口灼熱的空氣,徐徐吐出。
“機械時鐘不翼而飛,電子時間從所有的屏幕上都消失了。”他說道“雖然從前我總是在睡覺,但每次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日歷和時間。很難想象,一個失去時間衡量工具的城市,人們要如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