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格外死寂,秦知律沒有再說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只一直看著那幅羊皮畫,安隅抱膝凝視著長官,他總覺得長官似乎在等待什么。
“情況不太對。”蔣梟忽然對著終端眉頭緊皺,“外面似乎出現了一些不利于您的輿論。”
秦知律連看也沒看,只說道“不必在意。”
安隅摸出終端,小章魚人剛好彈了一條消息。
社媒上似乎吵得很兇,關于你的長官。
信號很差,安隅等了很久才加載出一頁。日落時起,網上突然出現了大量來自99區居民的帖子,聲稱他們目睹了秦知律被非生物畸變成功感染,有些帖子竟然帶有偷拍照片,拍攝角度是廠區門外,從極遠的距離拉近鏡頭,畫面雖然很模糊,但由于秦知律章魚化后的體型太龐大,那
些觸手上千奇百怪的融聚特征仍然清晰可見。
“黑塔一定正在起草緊急應對方案,但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會動搖您的聲望。”蔣梟擔憂道“您一直被所有人信奉為抵抗混亂最大的仰仗,可現在”
秦知律抬眸冷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我從來沒想做人類的仰仗。”
蔣梟話音猛地一頓,“可這么多年來您所信仰和維護的一切”
“我的信仰是秩序。”秦知律低語道“從來不是人類。”
安隅聞言側過頭,剛好和那雙黑眸對視。
這句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但這一次卻讓他怔了格外久就在幾分鐘前,這個人還用那雙洞察一切的黑眸凝視著他,輕聲對他說,“你大概是秩序吧。”
他腦海里剎那間閃過很多個聲音戰場上果決的提示,應激后沉穩的安慰,雪地上緩慢沉重的腳步,還有剛才,那個人用唇觸碰胸針時,耳機里那道淺而顫抖的呼吸。
蔣梟似乎被秦知律的話沖垮了三觀,自閉地申請下樓守門。秦知律也沒攔他,他看起來仍然很疲憊,身上的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傷口皮膚下仍有著小小的涌動,他坐在占卜桌前閉目養神,又好似已經沉沉睡去。
過了不知多久,就在安隅也攏起睡意時,秦知律卻倏然睜眼,把羊皮卷往桌上一放,大步來到他身邊,抬手撩起了遮住窗子的簾布。
幾乎同時,蔣梟的聲音在頻道里響起“西耶那出現了。”
一個高挑的身影穿越風雪,從空曠街道的另一邊走來。
西耶那穿著雪白的大衣、獵褲和靴,如果不是那頭深灰的長發,她幾乎能徹底隱匿在霜雪中。她雙手插在兜里,低頭疾行。
安隅納悶道“您可以感知到她”
“靠近時可以。”秦知律視線掃過桌上那幅畫,“也許是同類感知。”
安隅倏然想起西耶那門上的掛畫和大片羊血分離開的一小塊。
“長官”
“噓。”秦知律食指抵在他唇上輕輕按了按,“先看她要干什么。”
西耶那直奔房子而來,轉眼便到近處,她正打算穿越街道,腳下卻忽然一頓。
風雪呼嘯依舊,她卻停在原地仔細聽著什么,片刻后,猛地轉過身直接進了旁邊的店面。
那是一家獵具維修店,門頭很小,店門被大力拉開,里面一覽無余。
冰天雪地,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裸著上身背對門站著,松弛的皮上結滿深灰色毛綹,耳朵上緣尖銳,兩腿纖細,大臂卻格外粗壯。
安隅見過太多和他相似的體貌,來自豺狼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