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律用安隅腕上的繃帶包扎了傷得最重的左臂,包扎過程中傷口又開始滴血,順著閣樓木地板的縫隙,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他索性用刀徹底刮掉了沾上火藥粉末的部分,留下深而鮮紅的創口。
西耶那看著他處理傷口,說道“您與年少時比變化很大,看來黑塔這些年沒有刻意經營人設,您的確像傳說中那樣冰冷又危險,這種氣質讓您更具魅力了。”
她說著挑逗的話,但那雙英氣逼人的明眸中卻毫無笑意,“當年研究員們稱您為極端異常,可直到今天我才算開了眼界。剛才那場屠殺,您的戰場能力實在讓人難忘。”
秦知律抬眸掃了她一眼,“不久之后,你也會和我一樣。”
“我我只是一塊殘缺的碎片,僥幸能折射些許神明的暉光罷了。”西耶那略顯遺憾地搖頭,“獲取性基因表達并不總能成功,十次里總會失敗五到六次。理論上,高基因熵明明應該更趨近穩態,可隨著基因積累,我卻感到越來越混亂,逐漸難以駕馭自己擁有的基因。相信您沒有遇到過這些阻礙吧。”
秦知律有些意外,“確實沒有。”
“看,這就是神明與碎片的差異,管中窺豹得見一斑,您是豹,而我只是豹身上的一顆斑。”
秦知律凝視著她,開門見山地問道“99區到底發生了什么”
西耶那拾起桌上燒成半截的蠟燭,靠近那卷羊皮畫,低聲道“也許一切都源于這幅畫。”
“狄斯夫上校失蹤前剛好在我店里喝酒。那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他從采集廠巡邏回來,點了半打白蘭地,一只烤牛腿三明治,坐在店里和獵隊聊天。到后半夜,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上校一個醉倒在桌上,我本打算推他上樓睡,郵遞員卻突然跑了過來”
“上校,終于找到您了。”郵遞員從門口探進個腦袋,揮舞著抖落大信封上的積雪,“有您的文件,麻煩簽收一下”
狄斯夫從桌上撐起身,醉眼迷蒙地看著那厚得反常的信封,罵了一句該死,“這么晚了,怎么不送到駐軍中心”
郵遞員打著哈欠,“駐軍中心和您家里我都去過了,這是主城急件,寄送者要求立即派送到本人手中。”
狄斯夫立即起身,“主城”
西耶那把最后一個三明治送給了郵遞員,關店門時卻見狄斯夫正張肩拔背地站在桌旁檢查信件,那雙鷹隼般的眼中已毫無醉態,他凝重地自語道“主城怎么會用這種方式聯絡”
西耶那笑著打趣,“快三十年了,您還和駐守第一天那樣嚴謹。”
“你我都經歷過那場詭異的浩劫,我們比這里的任何人都了解,這些年來黑塔是活在怎樣的恐懼和高壓之下。”狄斯夫語氣沉重,把信封各個角落都摸索了一遍,“沒有黑塔水印,也不是軍部來函”
“或許是大腦研究員們辦事比較自由。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大腦網絡癱瘓,我的研究員就把我那場體檢的數
據抄在餐巾紙上,讓送餐的勤務兵捎去黑塔”
西耶那邊笑邊探頭往信封上看了一眼,狄斯剛好從里面扯出一卷沉甸甸的羊皮,他一手揮動著把羊皮展開,另一手隨意把信封往桌上一丟。
西耶那愣了愣,“您怎么是這個表情”
“上校”
“上校,您怎么”
西耶那看著跳躍的燭光,“我從前聽人說嚇得臉褪色,總以為是夸張說辭,但那晚,我親眼看見上校臉上的血色一層一層褪下去,比鬼都可怕,他整個人都在發抖,我一度以為他醉得中風發作,正要扶他,他卻抓起羊皮畫和信封就沖了出去,怎么喊也不回頭”
秦知律問道“你沒追上去嗎”
“我以為是主城出大事了,我不想聽到那些災厄,所以沒追。但我沒想到那是最后一次見到上校,而后,99區的異常便接踵而來。先是上校發瘋失蹤,然后霜雪突襲,越來越多的人被夢境捕獲,詭異的畸變侵入了每一個在夢中出賣靈魂的人,我的伙伴也喪命于此。而我,我的門上被掛了一幅類似的羊皮紙”西耶那說著皺起眉,目光有些擔憂,“就像被打了標記的下一個受害者。那時我還完全猜不透羊皮畫的含義,只能聽從直覺先躲了起來。”
蔣梟問“你有沒有看到信封上的寄件信息”
西耶那嘆氣,“有主城郵戳,但沒有文字署名。上校抓起它跑出去時,我看到那上面畫著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