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媽媽在,也許也是一樣的選擇。
賀酒忽而哭了,被抱著到了屋檐邊,她也不去看下面懸空的地面,只自顧自哭得抽噎,她受過被毒藥毒死的疼痛,覺得可能沒有比那更疼的了,所以并不因為摔死的疼痛而哭泣難過。
她只是覺得,她大約生來不祥,是不該出生,不該存在的人,才永遠也不能得到一點點喜歡和愛。
孩子的哭聲讓玄甲衛有些不安。
劉罡知道越拖越對他們不利,暴喝了一聲拋“砸”
話音還沒有完全涌出喉嚨,戛然而止,賀酒還沒從那忽而噴濺出鮮血的脖頸上回過神,就落入了一個帶著淡淡香氣的懷抱。
然后是重物砸落地上的聲音,有什么飛濺出來的噗嗤和碎裂聲,周遭的一切卻都虛化成了無聲的背景,賀酒呆呆看著抱著自己的仙女,腦袋里一片空白。
“進去搜,一個不留。”
劉罡躺在地上,還留有一口氣,只看得見客舍門外,玄甲衛迅疾而有序地涌入了院子,扔出同門的尸體,二十二個,除了一個負責傳送消息的探子,全部都在這里了。
劉罡嗬嗬著,鮮血從他脖頸里蔓延出,呼吸一次比一次更困難。
視野里只看得見月色錦袍的袍角下,一雙祥云瑞獸學緞鞋纖塵不染。
劉罡破了喉嚨,呼呼著往上看,只見一女子。
他沒見過賀麒麟,但這般的女子,只能是賀麒麟,劉罡喉嚨里霎時發出了急促的赫聲,“賀賀麒麟,是你”
怎么會,她怎么會在這里。
鮮血噴濺,劉罡死了。
那手指修長漂亮,像玉石一樣美麗,帶著溫暖的溫度,蓋在她眼睛上,遮住了飛濺的血液,以及血腥,拿開以后,溫暖的溫度并沒有消散,只是有光透進她眼里。
媽媽的容顏美得像最美的畫卷,沖擊進她腦海里,賀酒呆呆望著,腦袋鈍鈍的,好一會兒了才從山川湖河的美景中回過神來,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眼淚一下就要奔涌出,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憋住要鉆出喉嚨的哭聲,眼睛卻被眼淚模糊。
就像小溪水歸入大海的懷抱,她一眼就能確定,這就是她的媽媽,是媽媽的親生寶寶。
賀酒一動也不動,不發出一丁點聲音,努力憋著哭聲,眼淚卻是控制不住流得洶涌。
軍司馬周勉帶兵搜查客舍,縣官林子午伴駕聽候,立在一旁頗有些忐忑,虧得兩位皇子無事,否則他腦袋是保不住了。
賀麒麟目光落在小孩紅腫破皮的臉上,視線掃過地上躺著的死尸。
林子午心里兵荒馬亂的,這會兒發現小殿下的臉受傷了,更是亂成一團,到底是管著一方州縣,忙不迭去請大夫,“請陛下稍待,微臣這便去請府醫來。”
賀麒麟將手里的孩子遞給身邊的士兵,踱步走到賊寇跟前。
長吏王成上前見禮,說話都有些磕巴,“陛下此處血污,陛下還是請移駕行轅罷,微臣等必清理干凈臨朔城,叫逆賊一個也逃不了。”
賀麒麟伸手去翻那尸體,王成慌忙去翻,見君王抬手制止,也不敢再勸,只這賊寇從那高屋上摔下來,脖子上的雕翎箭徹底貫穿了脖骨,鮮血流了一地,腦袋幾乎是要掉下來了。
不知陛下要做什么,王成又趕忙吩咐人,立時準備水和干凈的巾帕。
賀麒麟吩咐道,“你撰寫一封令書,差人送去北海,讓多琿那個老頭,把無名堡的人交出來,另外與無名堡勾結,試圖接應逆賊的裨王,也一并押回上京城。”
“告訴那老頭,朕特許宗親裨王入城免于受檢,不是為了讓他給朕添堵的。”
王成仔細記著,聽到裨王二字,想了一會兒明白了,這群匪賊待在這兒是想出關,那么定是在等人來接應,關外只有突厥王一族的宗親裨王出入臨朔城時,免于受檢。
這群賊寇想帶著皇子出關,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他忙領旨去操持文書,又另喚了臨朔府詹事吳章來聽令。
除了被召見的,臨朔府余下三十六名官吏都安靜地位列兩側候著,不敢出聲。
賀麒麟把人翻過來,查看了他的手,左右扇了兩巴掌,站起身,吩咐身邊的士兵,“右手砍了,拿根馬鞭來,把他臉煽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