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站在酒店的房間內。
和大多數人想的不同,這間套房看起來很簡陋,也很樸素。地板是水泥的,沒有鋪瓷磚。廁所的洗浴是一根水管,沖刷身體就像是沖廁所一樣簡單。
客廳很小,茶幾和餐桌共用。所以吃飯的時候需要搬張矮小的凳子,拱起背吃飯。臥室的面積會稍微大一些。更別提家里還有書房、雜物間。
這是白面曾經住了四十多年的家。
在未來,研究所,或者說避難所的地價很貴,想住進避難所的人更多。
比起那些棺材一樣的大通鋪宿舍,身為研究所所長,白面分配到的房子還算不錯,起碼是單人的。
但葉啟枝是出身富裕的食利階層。不算多拔尖,起碼比不上元問心家,但完全能通過對另一個階層的剝削,享受到社會發展的紅利。
所以,對葉啟枝來說,他的一生其實是一個不斷下滑、不斷失去的過程。
白面讓人把房間安排成這樣,也不是為了自虐,而是一種習慣。人的天性就是好逸惡勞,過于舒適的環境會讓他忘記仇恨。
房間的入戶處按照他的要求,制作了一個消毒室。
這在未來是標配,不同的只是消毒液的成分。
摧毀人類社會的,不止是詭異復蘇,還有被濫用的核武器。除了駭人聽聞的核冬天,哪怕躲到地底、海洋,也會被核輻射滲透。
但這種武器卻不是為了摧毀詭異生物用的,物理攻擊對部分沒有實體的怪物根本無用。一開始是為了威脅,解決不了自己地區的問題,于是拿別的區域的普通人當人質。但后來所有人都失控了。
潘多拉魔盒打開,沒人有能力蓋上。
地面不再適合人類生存。
后世紀里最多的不是極端分子,也不是救世主,而是麻木的普通人。
每一個幸存者都是時代的精神病人,被秩序崩塌的創痛困擾一生。
葉啟枝來到新世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造自己的身體。
“我來到這里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就像是癌癥晚期的病人。我生活的區域相對干凈,但頻繁地接觸實驗體,卻依然讓我產生了畸變。在新世界里,我不再需要原本的社會關系,所以我義無反顧地選擇改造了自己的身體,成為禍害。”
“這個改造很成功。我和我的身體分離了,我換上了新的軀干。一個隨時都能替換、更新的無機物。我不再被孱弱的疼痛所困擾。這具舊的身體,甚至在實驗的設計下成為了我最合適的打手。”
白面一邊消毒,一邊自顧自地闡述著“可我并沒有變得更幸福。過去,身體的疼痛讓我忽略了另一個層面的疼痛,它同樣難以忍受。”
這就是葉啟木當時的感覺嗎
白面曾經不理解,不原諒;直到回旋鏢扎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要消除這種疼痛感。焦慮、虛無、無意義的存在。殺死贏舟能帶來兩個好處。第一,解決詭域的崩
塌;第二,控制詭異復蘇。”白面覆蓋在面具下的嘴角大概是向下的,嚴肅的,“我認為,贏舟的存在代表太歲的求生欲,而詭異復蘇代表的是太歲的求死欲。我們別無選擇。你能明白嗎”
站在旁邊的無頭鬼很安靜,穿著西裝,像是一具健美的雕塑,紅色皮膚表面隆起的黑色血管,是紅土地上的黑色冥河。
在面對疫醫院長、紅眼主任的時候,白面總是很安靜。
因為它從來沒把那些人當自己的同伴。在白面眼里,那只是兩個花瓶。
人會和花瓶進行精神交流嗎
它又不是神經病。
語言只是達成目的的工具。
既然不用過多的話語就能達成目的,為何還要多費口舌。
但無頭鬼顯然是不一樣的。盡管比起前面提到的兩個怪物,無頭鬼更加低智、機械。
無頭鬼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它站在一邊,站得筆直,像一棵忠誠的白楊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