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了后車廂,靠在長椅上,疲憊地閉上眼。
元問心其實是不那么容易睡著的,他事多,公事、私事,雜在一起;睡覺的時候,腦子還在瘋狂運轉,每天都忙得分身乏術。
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卻在車上很自然地陷入了夢鄉。
元問心聞到了清淡的花香。
他茫然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車里,前方司機依然開著車,但世界仿佛蒙著一層黃褐色的柔光。
場景呈現出輕微的扭曲。
元問心的意識昏沉,好幾秒后,才回過神。
他的座位邊多了一個人。
贏舟坐在他旁邊,穿著一身灰黑色的西裝,優雅地翹著腿。
不像是在后車座上,像是在王座上。
贏舟不算特別高,但腿長,怎么坐著都好看。
元問心沒有意識到這是夢。
他先是一喜,然后板著臉問“你剛才躲哪兒了荀玉都快急死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明明著急的是自己,但非要把這種情緒說成別人的。
仿佛沒有情緒,就可以無堅不摧一樣。
然后,元問心看見,贏舟直直看向前方的臉側了過來。
僅僅是弧度不算大的回眸,血紅的眼珠子往他的方向一轉,贏舟朝他微微一笑。
元問心竟然下意識地往后回避,
不敢去看他的那張臉。
他想,自己應該是很幸運的。贏舟時常在他身邊,元問心見證他從少年到青年,因為過于熟悉,少了很多艷麗的綺念。
如果只是驚鴻一瞥,再也無緣相見,他不敢想象這一幕將伴隨自己多少個輾轉反側的夜晚。
凱撒那小子至今還在打報告,希望從國外調到華北區工作呢。
隔了幾秒,元問心精神恍惚地詢問“你眼睛怎么紅了是受傷了嗎”
他微微直起腰,身體前傾,想湊近去看那張臉。
這次,換成了贏舟往后靠。
“元,執行官。”贏舟聲音的停頓耐人尋味,“還在睡覺你的世界好像破了一個洞,不去補上嗎”
“咚”的一下,元問心的前額撞到車座。
前方的司機連忙致歉“大人,對不起,剛剛路上有塊石頭,我開慢點。”
猝不及防的疼痛讓他清醒過來,元問心驚駭地差點從車座上蹦起來,面色蒼白,冷汗在瞬間打濕襯衣。
旁邊哪有什么人影子。
元問心想,他知道自己看見的是誰了。
夢中的記憶開始模糊,只有那句話依然在耳邊回響。
元問心的公用電話驟然響起鈴聲。
他接通,里面傳來接線員急促又倉皇的聲音“執行官您讓我們監測的那些黑洞無人區出事了”
贏舟謹慎地在裴天因的陪同下,走出辦公室。
盡管他沒穿鞋子,動作也很輕,但依然不可避免地淌出了水聲。
好在那些警衛員剛走,短時間內應該也不會回來。
裴天因對這間研究所顯然很熟,像是自己家一樣。哪怕在黑暗中,行動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他帶著贏舟來到走廊轉角的一面鐵墻前,贏舟完全沒看出這里有一道門,然而裴天因只是在墻上揮了兩下,鐵門竟然自下而上,緩緩開啟。
這是一間離辦公區很近的培育觀察室。
觀察室是一條筆直的通道,兩面架子上擺滿了無土栽培的植物。
這些植物都接受了基因改造,和毒性較弱的詭異生物雜交。
左邊墻是水培作物,右邊是腐生作物。
這里的研究員們往往身兼數個科研方向,看來是有人想培育出新的糧食作物,去適應后世糟糕的環境。
在后世,研究所的土地格外緊張,所長住的宿舍一室一廳一衛,已經是最高規格的優待。
因此,連夾在兩個辦公室間的縫隙都沒有浪費。
在路過某個包裹著保溫鋁的培養皿時,贏舟在倒影中,看見了自己現在的長相。
只能說是個男的,年齡30上下,皮膚青白,有尸斑算了,不描述了,倒胃口。
贏舟“”
裴天因也是挺不挑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