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棵巨大鮮紅的楓樹下,長椅上落滿了楓葉,裴明疏拂去樹葉,用手帕擦拭了長椅表面后坐下,莫尹在他身旁,視線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磚紅色的建筑。
裴明疏單翹了一條腿,手掌放在膝頭,姿態和在家里的書房一樣,他肩膀微微側向莫尹的方向,“很抱歉,我傷害了你。”
莫尹無動于衷地看著前方。
裴明疏看向他,視線憐愛中帶著心疼。
莫尹被他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了,他回頭道“請你不要總是這樣可憐我。”
裴明疏怔了怔。
莫尹繃著臉色,雙手緊緊地按著輪椅,難得的在裴明疏面前顯現出剛強冷靜的一面,他道“從一開始,你就一直在可憐我。”
“在你眼里,我就像街邊受傷的流浪貓狗一樣吧你只是出于同情而格外照顧我,我們的身份地位懸殊無比,其實就算你不說,我心里也應該有數的,所以你也沒什么好抱歉的,你只是實話實說,是我自己”莫尹頓了頓,眼神迎著裴明疏的,“你不需要再對我感到抱歉,你不提,我已經都過去了。”
裴明疏靜靜看著他,莫尹的表情雖然看似毫無破綻,可裴明疏還是察覺到他只是在強撐著向他作出“告別”。
他決定放棄了。
放棄不該有的念想。
退而求其次。
能作出這樣的決定,一方面是因為莫尹自己的勇氣與自尊,另一方面卻是因為他刺激了他,令他徹底絕望。
裴明疏道“你真的過去了嗎”
莫尹的表情似乎一瞬間就有了裂痕,但又馬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和裴清,現在很好。”
之前,他從不在裴明疏面前提起裴清。
現在,他卻像是在故意提醒自己。
“他對我很好,我很滿足,”莫尹自顧自道,“他會一輩子照顧我的,他不只是在可憐我,他他是喜歡我的”
莫尹聲音漸低,表情也變得有些許迷茫,與其說是在勸退裴明疏,不如說他是在說服自己。
裴明疏看到他這副樣子,心里說不出的感覺。
他感覺他像是正在摧毀什么,而且這種摧毀卻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是他刺激了他,逼得他想要自毀。
“那你呢”裴明疏淡淡道,“你喜歡他嗎”
莫尹嘴唇微微張著,目光有些空洞地看著前方,喉結微微滾動,像是要作出回應,可到了唇邊,卻是哪怕簡簡單單的一個“是”都發不出來。
難言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過了一會兒,莫尹像是回過了神,他嘴角勉強翹了翹,聲音縹緲道“這關你什么事呢”
裴明疏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手指一蜷一放,他和裴清不同,他不會沖動行事,在將一切考慮好之前是不會作出決定的,他今天來學校找莫尹,已經是違背了他一貫的行事準則。
因為他實在很擔心,很放不下莫尹。
這真的只是出于同情可憐嗎
如果真的僅僅只是如此。
那些異樣的感覺、劇烈的心跳又到底從何而來
裴明疏視線專注,莫尹似乎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了,于是推著輪椅轉向小路。
裴明疏靜靜注視著那坐在輪椅中的單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一種強烈的失去感攥住了他的心臟,在他思考之前,他已經放下了長腿,向著莫尹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輪椅停了下來。
莫尹仰頭看向擋住他的人,表情有幾分迷茫,又有幾分凄楚。
他仿佛是有些不堪折磨,眉頭輕輕蹙著,“裴明疏,你別再這樣了好不好”
裴明疏俯視著他,視線從他秀麗的眉一直滑到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莫尹輕輕轉過了臉,回避了他的視線。
裴明疏的視線卻是在他露出的側頸一凝。
裴明疏俯下身,手指輕輕在莫尹的側頸一點,莫尹反應遲鈍了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地用掌心蓋住自己的側頸,那是裴清昨晚在他后頸留下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