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莫尹第一次看裴清落淚。
相比裴明疏,裴清在他面前幾乎是透明無偽裝的,所以才被他看中用來當趁手的工具去刺激裴明疏,他利用裴清的孤獨、失望、痛苦裴清在他面前展露過所有的脆弱,那些全都變成了他傷害他的籌碼
他該高興的。
說什么不恨,都是說給自己聽的,他怎么能夠一下將自己所有的情緒抽離
恨裴家所有人,恨人生路走到此。
裴清又痛苦了,他還恨他們,所以他應該高興。
他摧毀了一個人,多了不起
裴清抓他的手好緊。
莫尹睫毛翕動,手掌推了下裴清,相貼的嘴唇分開,裴清熱得有些燙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莫尹低聲道“就這樣吧,裴清,就這樣吧。”
“除非你想看有一天我們一起死。”
“不然的話,就放手。”
裴清睜開了眼睛,他的瞳孔沁著一點水色,黑得快要溢出顏色,視線緊緊地盯著莫尹,他緩緩道“我說了,你去哪,我都陪你
。”
“那你怎么剛才不讓我跳下去”
“”
莫尹抽了下手,沒抽出,又使了下勁,反復幾次后終于把手從裴清手里抽了出來,他人滑落回輪椅,撿起剛才掉在地上的長褲繼續疊。
房間里陷入了安靜,莫尹若無其事,手上照舊做自己的事,只當裴清不在身邊,不知過了多久,身后才傳來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
等到裴清離開的腳步漸遠,莫尹停了收拾衣服的動作,看了一眼攤在床上的衣服,呼吸慢慢起伏,把手里的衣服直接裹成一團扔到了行李箱里。
當天傍晚,莫尹就帶著行李箱離開了裴宅,司機送他下山入住了一家酒店。
酒店離裴家不遠,環境很不錯,設施很齊全,莫尹脫了衣服,靠著輔助設施給自己洗了個澡,煥然一新后推著輪椅來到房間的露臺。
天已經黑了,夜風有點涼,莫尹深吸了口氣,看向天邊的星空。
自車禍發生以來,莫尹一直生活在裴家的監視與看護下,這是他第一次跳出那個環境,他感到一絲陌生又感到些許的輕松。
也許忘記一切、重新開始才是最漂亮的報復。
莫尹摸了摸自己毫無知覺的大腿。
殘廢又怎樣他就算是殘廢,也未必就不能獲得好的人生,過沒有裴氏兄弟,沒有829,沒有怨憎的好的生活
今天晚上沒有裴清纏著他,莫尹卻依舊失眠了。
同樣失眠的還有身處裴宅的裴家倆兄弟,裴明疏在書房抽了一夜的煙,裴清則將莫尹房間里的東西全砸了一遍,最后躺在了那張床上,一夜沒有合眼。
第二天早上,天剛一亮,裴清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鬼話,全都是鬼話。
他拉開門回到自己房間去找車鑰匙,沒有找到,他立刻急匆匆地下樓。
“我的車鑰匙呢”
裴明疏手指間夾著煙送到嘴唇邊吸了一口,淡淡道“我讓人收起來了,”唇縫間溢出一點煙霧,他道“我不準你去找他。”
“你有什么資格限制我的行動”
裴清雙手重重地按在書桌上,喘著粗氣道。
“資格”
裴明疏抬起眼,“你別忘了,老丁抽出來的東西足夠你在里面待上好一段時間,我現在去報警,馬上限制你行動的人就不是我了。”
裴清手掌慢慢握成拳,一夜沒睡的眼中布滿血絲,“你放棄是你的事,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跟他在一起”
“你想跟他在一起,他想跟你在一起嗎”
“我不管”
“裴清,你總是在家里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但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所以,在我面前收起你的任性”
“好,你終于不再裝模作樣了,說心里話吧,你從來都瞧不起我,對不對”
“沒錯。”
裴明疏道“我的眼里從來就沒有你。”
裴清不怒反笑,“我一直都想跟裴家撇清關系,既然這樣,我們也別再演什么兄友弟恭的戲碼,從今天起,我跟裴家再無瓜葛,我現在自己走下去,我走也要走到他的身邊。”
裴清甩開手,徑直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