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言語全不需說,只在兩人的目光之中不斷傳遞,猶如閃過無數刀光劍影,也似纏綿糾葛不清。
賀煊的眉頭皺得極緊,賀氏滿門忠烈,他自幼所學全脫不開忠君二字,許是他父親看出他在官場上的愚鈍,只將最能保命的招數教與了他,他學得太深太沉,已是扎入骨髓了。
“當日,是我”
賀煊的手被狠狠抓了一下。
莫尹目光冷冷地瞧著他,“賀煊,你最好想好了再說。”
賀煊緩緩道“我本就該死。”
“成王敗寇,我輸了,”賀煊道,“你說過,有朝一日要我俯首稱臣,你贏了,該付出代價的是我。”
莫尹松開了賀煊的手,徑直下了榻,在寂靜的宮室內來回踱了兩步,回頭看向靠在床畔的賀煊,“倘若你求我,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我可以考慮饒他一命,”賀煊眼睛微亮,卻聽莫尹道“可你既這么說,那他便必須死了。”
賀煊道“子規”
“你知道你錯在哪嗎”莫尹冷冷道,“你既已為我死過一次,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便沒有資格再替別人去死。”
賀煊道“我不是要為大皇子去死,是”
“是什么”
莫尹厲聲打斷,“你認為這是你我之間的斗爭,兩面便必然會有一個贏家你錯了,如今我贏了,登基的是二皇子,倘若你贏了,扶持了大皇子登基,這天下算來算去還是他們趙家的,誰是贏家,誰是輸家,你還看不明白么”
“我早厭煩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只記得我說過要你稱臣,你應當也記得我說過,我要的是九五至尊。”
“大皇子、二皇子趙家血脈,”莫尹負手而立,鳳眼煙波流轉,唇齒上下輕輕一動,“我一個也不會留。”
賀煊一言不發地看著莫尹,聽他將所有大逆不道的話全說盡了。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莫尹回眸道“一是聽賀太傅的,速速返鄉,遠離這些是是非非。”
賀煊已毫不驚訝莫尹能得知他的家書中寫了什么,只仍安靜地看著莫尹。
“二是,”莫尹頓了頓,語氣柔和,“留下來,幫我。”
室內寂靜極了,賀煊不作聲,眼神全不能從莫尹身上移開,他既為他的野心所震顫,亦為自己心中的搖擺所感到痛楚不堪。
真全不要忠孝,留千古罵名,在史書臭上一筆連同賀氏忠名一塊陪葬
賀煊有些想笑,他不是軟弱的人,在戰場上腥風血雨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他亦不怕死,從來打仗都只沖在最前頭,他怎么也料不到他這樣的人會落入如此進退兩難,似乎無路可走的境地。
莫尹審視著賀煊的神色,他知他快將他逼到絕路了,這兩條路,無論哪一條對賀煊而言都是抽筋剔骨之痛,他看似有選擇,其實兩條路殊途同歸,要么避讓要么投誠,總之是絕不能與莫尹作對。
怪不得,賀太傅當年那般反對他入朝,連他從軍也是勉強答應,看來他果真不適合走仕途一道
“如若你愿回鄉,”莫尹淡淡道,“我可以放趙家人一條生路。”
賀煊目光輕微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