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尹道“多謝金大夫。”
“不如老夫為太師您把一次脈,為您重新調制藥丸”
“不必了,”莫尹微笑道,“我身子還好,勞煩金大夫多多照顧藏鋒。”
莫尹是極少笑的,但他今日的確笑得很痛快,在書房中自斟自飲,面上笑容不斷,然而笑著笑著他便咳了起來,喉頭止不住地涌上陣陣腥甜。
醇酒入喉,將那滿口的血氣又飲了回去,莫尹面上仍是帶著笑意,他叫了侍女抱來琴,且飲且奏,又提筆寫下幾首狂詩,最后和衣躺在床上,一面輕咳一面低語,“白頭如新,傾蓋如故”
一連幾日,莫尹都未曾去探望賀煊,只問了太醫賀煊情況如何,太醫說那金大夫霸道得很,不許他們插手,莫尹笑了笑,叫他們全聽金大夫的調遣。
朝中的混亂也漸漸平息了,大皇子因謀反大罪被貶為庶民,流放千里,賀煊得知此事后,眉頭稍展,隨即又更深地皺了起來。
金大夫道“公子,您滿腹心事,郁結太重,可不利于身體恢復。”
賀煊強笑道“金大夫圣手,我已覺得好了許多了。”
金大夫道“傷好之后,公子有何打算”
賀煊面上笑容漸淡,神情幽深地看向房中一處,淡淡道“且看吧。”
金大夫再次勸道“如今朝中一團污穢,暫且明哲保身以待來日才是正道啊。”
“這些話,是爹要您帶給我的吧”
“太傅與夫人都是這個意思,”金大夫道,“老夫自認走南闖北,見過世間無數人物,這位莫太師心思深沉,便是太傅出山,兩虎相斗,勝負都未可知,公子您雖精通用兵,在權術之道上卻如稚子一般,絕不是這位莫太師的對手,”金大夫壓低了聲音,用僅有賀煊能聽到的聲氣道“此次前來,我帶了一枚假死藥,可助公子您脫身。”
賀煊聽罷,卻是無動于衷,“不必了。”
金大夫道“難道公子您”
賀煊打斷道“我累了。”
金大夫見他神色堅決,便知無可轉圜,長嘆了一口氣,輕搖了搖頭。
如此幾天后,賀煊派李遠帶著他的兵符請各軍離去,造反之事,已蓋棺定論,沒有對參與的軍隊作出任何處罰,各軍也就四散回屬地去了,唯獨賀煊手下一支親兵近衛怎么也不肯走,一定要等賀煊一同回邊境。
賀煊聽聞此事,心中又是陣陣絞痛,手書一封叫李遠再去遣回,這次有了賀煊的親筆書信,親兵們這才勉強返回,京中便只剩下禁衛與熒惑軍,全都握在莫尹的手中。
形勢已非常明朗,正如莫尹所言,他所要的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是真真正正的九五至尊,這條路艱難險阻,要踏過比在戰場上更深厚的尸山血海才能到達頂峰。
這樣的險途,倘若只一人去走,也太孤單了
賀煊感到身子漸好,已不必人照顧伺候,便想要出宮,宮人們攔著不讓他離開,“將軍,沒有太師的手令,我們不能讓您出宮。”
李遠在一旁皺起了眉,賀煊卻平靜道“那就勞煩你們向太師說明請示。”
李遠直接道“將軍,我去。”
李遠在宮中行走自由,立刻就去了太師府,求見了莫尹,告訴莫尹賀煊傷勢漸好,想要出宮,他頗為不忿道“宮人非要我來請示軍師您,得了軍師您的手令才放行。”
莫尹微微一笑,“將軍傷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