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問題,姜寧給不了準確的答案。
她回答第一個問題
“緋玉,只在我看來,穆夫人能在戰時統帥全軍,有三個前提一,她是已故西寧將軍的夫人;二,她隨夫在軍中多年,頗有戰功和威信,三,她和亡夫還有一子活著。將士們聽從她,定有一部分原因,是信她會顧著兒子的將來,不會出昏招讓全軍一起覆滅。但即便沒有這個兒子,穆夫人也可能憑借自身本領讓全軍心服、信任。若戰果不變,朝廷確實可能會讓穆夫人做幾年西寧將軍,再換上旁人。”
“其實朝廷大可以現在就封穆夫人做西寧將軍,前朝又不是沒出過實權的女將軍。”
在和緋玉分析的同時,姜寧自己也在思索。
“可穆夫人今年已經四十六歲,再過五年,最多十年,即便是男子也該退下來了。那時金燁最多二十六七歲,也不知功勞幾何,令他做西寧將軍,只怕難以服眾。”
“所以,把自己的功勞讓兒子做將軍,說不定是穆夫人也想要的”緋玉聽懂了。
姜寧沒見過穆夫人,不了解這位奇女子,但“這的確是對穆夫人和金燁兩人最有利的選擇。”
這個時代的規則是
女人幾乎一定要依附在一個男人身邊,和男人形成一個共同體,才能有她的身份。
就連公主也還是“皇帝的女兒”。
像李清照一樣只是“李清照”,趙明誠反而只是“李清照前夫”的太少了。
穆夫人可以只是“穆夫人”。
但對她來說,不管現在是她做西寧將軍,還是金燁做西寧將軍,都不影響她是西寧軍實際的掌權者。而讓金燁現在就做西寧將軍,待她退下后,金燁仍然能穩穩坐在這個位置上。
這些解釋并沒有讓緋玉展眉。
“若金燁是個女兒,朝廷還會現在就封他做將軍嗎”緋玉知道答案,“一定不會的”
姜寧否定不了“是,朝廷應該不會。”
可能會直接封穆夫人做西寧將軍,過幾年直接換人。
“我還是不服”緋玉從榻上跳下來,跺了兩下腳,“男人爹立功,封妻蔭子,功勞還是自己的,女人戰場拼殺,卻是為給兒子留住職位都是人,就這么不一樣”
姜寧很平靜“你和冬霜不也都是人憑什么你是姑娘,金尊玉貴,她就是聽人使喚的丫頭”
冬霜是緋玉的伴讀兼習武丫鬟。
“可、可”緋玉迅速找到了這套話的漏洞,“可冬霜將來成親,人人就都只叫她是張三家的王五家的趙六家的,她就沒名字了她丈夫還有名字”
“我不是還在叫你嬤嬤是岫云嗎”姜寧伸手摟住女兒,笑捏她氣鼓鼓的臉。
“那也只有嬤嬤一個”緋玉拿臉在姜寧懷里滾來滾去。
“乖寶,你不是早就知道這世上的道理了嗎”姜寧揪女兒的頭發玩。
“知道歸知道”緋玉停下了,“可我沒想到,連穆夫人都要”
都要事事考慮到兒子。
西北的夏日不比江南潮濕,即便晴日當空,空氣也干爽怡人,并不悶熱,已經五月了還不必用冰。
姜寧一手摟好緋玉,一手推開窗子。窗外晴空碧藍如洗,美得讓人心醉。
她對看過來的終夏笑了笑。
小丫頭們在角落里踢毽子,笑聲隨著風輕輕蕩過來。
姜寧把緋玉抱在腿上,和她一起看院子里,悄悄說“緋玉,娘的乖寶,你也學學娘吧。”
學學娘怎么在規則里行事,怎么在不超出規則邊界的情況下,達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暫時改變不了就適應。要在道理中抓住所有能利用的,不要橫沖直撞,要逐步試探。娘不是教你放棄,只是希望你不要太為難自己,要學會像水,任何崇山峻嶺都淌得過去。”姜寧和搖晃小寶寶一樣搖晃著她,“就像你方才反駁娘一樣,所有的道理和話語都不會沒有間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