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站起來,慢慢走出房門,慢慢跟在母女三個后面,看姜寧搭著緋玉的肩膀,教她“你爹的意思呢,是讓你別摔人砸人,弄死就不好了,但打不妨再使點勁”
緋玉“我正是怕弄死賈寶玉,才忍住沒打第二下。”
林如海
他負手停步,偏頭笑了。
榮國公府。
賴大媳婦和林之孝媳婦已把怡紅院的丫頭都查完了,只有兩個破了身,一個是襲人,一個是二等丫頭碧痕。
她們又審了眾人,得知早在二三年前,襲人就勾得寶二爺同她行房了,到今日次數自然不少。
碧痕是去年服侍寶二爺洗澡時有的事。
自己特地派去照顧孫子身體的人頭一個勾壞了孫子,賈母心中極怒。
但怕草率處置,讓身邊人寒心,她令人繼續審問,卻又查出襲人在賈寶玉十歲那年冬日就爬了床,更怒不可遏,叫賴大立刻把她領走攆去莊子上配人,永遠不許回來。
碧痕罪責稍輕,只讓在府內配人。
王夫人忙又讓賈璉請了太醫回來,悄悄診一診賈寶玉過早行房對身體有無損傷。
若真傷了她的寶玉,她必叫她們死
太醫自然不敢把話說太滿,只說“世兄稟賦稍弱,幸而年紀還輕,只要好生將息幾年,想來是不大妨礙的。”
王夫人心中焦躁,偏事已至此,又回不到四年前,只得謝了太醫,和賈母商議,要把賈寶玉身邊的人換一遍。
賈母明白,王夫人是想換上自己的人了。
她有心要駁回,偏近年種種事端,早讓她對兒孫們心灰,在賈寶玉身上的心也沒從前那般重了。
現老二媳婦是娘娘的母親,當家主母,她一個守寡老婆子,硬要扭著來,有什么趣兒
不如一概只由著他們折騰去。
等過幾年她閉眼,見了國公爺,國公爺要怪她,她受著就是。
因此,賈母只道“你和你老爺商量著辦罷。”
王夫人領命而去,當晚就把怡紅院里容貌略有幾分水秀的丫頭都攆出去了。
她還想把賈寶玉搬出怡紅院。
可賈寶玉第二天一醒,叫襲人,襲人不在,問眾人,眾人皆不敢說。
又見少了許多面孔,多了幾個生人,他本性聰明,哪還有不明白的
他身上既痛,心里又煎熬,又見王夫人來看他,疾言厲色教訓了好些,還不知父親會如何發落,本便發著熱,心中一驚、一嚇、一悔、一痛、一怕,結在一處,不上半日,竟高熱起來。
他病得嚴重,一時榮國府連棺材都備下了。
王夫人只剩了這一個親兒子,哪里想看他出事不免后悔自己催逼太過。
是以,好容易等了一個月,賈寶玉傷病皆穩定了,賈政要將他挪出大觀園,她反還攔“娘娘讓他住進來讀書,要挪出去,也該回了娘娘才是。”
賈政冷笑“再讓他住在里頭,才是壞了娘娘的名聲”
王夫人哭道“我快五十的人,只剩他一個,老爺要催他上進,我不攔著,可總要等他把傷病養好”
夫妻二人意見相左,王夫人又是哭又是跪,賈政無法,也只得撒手不管。
誰知第二日,便有史家的人來,要接史湘云回去,笑回賈母“老爺太太說這幾年多虧老太太照管著云姑娘。可云姑娘已大了,家里要替她打算,還是接回去方便些。”
賈母雖舍不得,卻沒怎么攔,讓史家把人接走了。
史湘云眼淚汪汪辭別了眾人。
賈母心知,史家這是見賈家如此行事,不愿再讓云丫頭嫁入賈家。
寶玉的傷情,雖要多謝靖安夫人,能讓賈家對外說他是騎馬摔的,但林二丫頭揍人的動靜不小,家里如今人人口風也沒有從先嚴了,只怕滿京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或許宮里也知道了。
這個人丟得可真不小。
可她以后連黛玉丫頭都見不著了,這些她再管,家里又有幾個人能記她的好處
寶玉有造化,將來襲爵,娶個好夫人。
沒造化,總不至一口吃的都沒有。
她以后,能管的管,略費事的,就隨他們去罷。
賈家怎么處置的襲人和別的丫頭,姜寧讓人打聽來了。
她是覺得襲人罪不至此,但也不會去給襲人“主持公道”。
襲人的慘狀又不是她造成的。
她還有自己的丫頭要操心呢。
“落霞、秋水都被小謝掌柜挑中了,要去謝記當差,你呢可想好了”
臥房里只有姜寧和秋雁。
姜寧坐在臨窗炕上,把玩著腕上的碧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