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五月起,施輝就成了林府的常客。
國朝侯府自有規制,但在規制之外的,比如正堂院中都栽種什么花草樹木,分別幾棵,花園是大點還是小點,想要什么樣的景致,乃至小到屋內擺設樣式,墻角的磚石花紋,工程每要進行一點,他就揣上定海侯府的堪輿圖過來問意見。
工部如此周道,姜寧當然高興,但
“他這是,左右已經得罪了承恩公,索性得罪得徹底一點”
但十天半個月來問一次就算了,天就來一次也未免太頻繁了吧
姜寧總覺得施輝是愛上了在林家蹭飯蹭茶點
他每次都吃挺多的
她和林如海每次留飯,他倆眼是真的放光啊
林如海贊同她的看法,并補充“從承恩公入天牢一事,眾人也知,陛下雖偏袒許家,卻不是全無底線。”
姜寧“入天牢又如何,不還是毫發無損就出來了,仍是尚書。”
林如海沒有沒能反駁。
不過,撇開這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被如此精心修好的定海侯府的確處處妥當。
姜寧相信緋玉會喜歡。
她多年不管家事了,定海侯府的一應人手布置卻是她一條條親自細看。今日過來,她也親自把每一處住人的院子看了一遍,又去看廚上是否準備了足夠多的熱水。
緋玉的家信中說,隨她一同回來的幾個部將都會暫住定海侯府。
再加上她那些親兵住過來定然都要洗澡,今日府里的熱水一定要夠。
而姜寧準備親手給緋玉洗澡。
她要親眼看看女兒身上多了幾處傷,都傷在何處。
皇宮夜宴。
燈火輝煌下,坐姿隨意,意態頗顯狂傲的林姜笑看眾人,飲下一杯又一杯群臣敬來的酒。
裴安等親信部將欲替飲,林姜只說不必。
幾杯酒罷了。
現在,她是定海侯林姜,能堂堂正正立在大明宮群臣之間,不再只是“林太師之女”。
但,她也仍然還是十幾年前那個,因娘為妾忍屈而憤怒,為師父不能得官而不平的
孩子。
娘的孩子。
被人敬酒的間隙,林姜對終夏遙遙舉杯。
終夏滿飲此杯,看見林姜站了起來,行到大殿中央,一禮“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自然忙笑道“愛卿請說。”
林姜道“臣觍蒙圣恩,必當效死以報。然,陛下以孝治天下,臣亦知,父母之恩不可忘。臣父已為國朝太師,久蒙恩德,臣想為母請封侯夫人誥命,望陛下允準。”
皇帝沒有立刻表態。
他在思索。
而大明宮中的群臣心內早已沸然
歷來只有子為母、夫為妻請封,女子只有后妃才能蔭及母親,定海侯,定海侯
若靖安夫人得封侯夫人,豈不是妻以女越父
離大齊第一個女侯爵出現已過去十年,群臣不得不接受女將女爵,可當年護國公父母已去,安國公是無父無母,憑空出世之人,都不用蔭及家人,定海侯父母俱在,卻只為母請封
林姜早已習慣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就算惡意居多,也絲毫不能動搖她。
她余光瞥見,終姨正在笑,而父親,怔在當場。
父親在想什么呢
皇帝笑道“是當如此。”
這是平定南海,揚大齊國威的功臣,若不許蔭及其母,他豈非苛刻太過
未來數十年,南海邊境還要她駐守。
一個誥命罷了。
他命“夏守忠
夏守忠弓腰應道“奴才在。”
皇帝笑命“著人擬旨罷。”
一更初,天使到定海侯府,宣旨封姜寧為定海侯夫人,仍加“靖安”之號。
一更過半,緋玉到家。
她下馬,身上是濃重的酒氣,眼中卻很清明,一把抱住姜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