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是給馬幫客商過夜用的,除地面鋪著干稻草外沒有什么家具。寸家幫首領特地摘了幾大片闊葉子過來,席地鋪了當桌鋪。熱騰騰一鍋肉湯擺在正中間,雪白白烤餌塊圍在周圍,匍一放好,眾人的筷子就迅速地伸了出去。
十幾雙筷子在半空中交錯。
眾人緩緩抬頭,對上彼此。
高鶴一筷子瞅準塊半沉半浮的帶皮豬肉,結果一筷子出去,撈了個空,懵逼地抬頭,就看到解元真穩重地將精準搶走的肉送進口中。
高鶴緩緩“”
解元真你不是道士嗎道士吃什么肉啊
似乎察覺高鶴的震驚,解元真捧著碗,認真道“小道是正一派的。”
旁側的許英許瑩嘿笑一聲,一邊搶肉,一邊嘲笑“高副隊,傻了吧,正一可不禁這個。”
道門分兩派,一派正一,一派全真,天師府是正一道的祖庭。正一派的道士是不禁吃肉的,除了牛肉、烏魚、鴻雁、狗肉四類禁食肉,其余只要非己所殺,非己所愿,非己所聞即可。
解元真平時表現得比隔壁和尚還清規守矩,以至于隊里的人都忘了,理論上講,解元真這個正一派的年輕道士甚至是還能結婚的。
其他人沒管高鶴的錯愕,十幾雙筷子下箸如風,人人爭搶得額頭帶汗除了衛厄。
寸家馬幫對衛厄的好感度滿值,偏心眼那是偏得明明白白。
衛厄是傷病號,單獨給他倒騰出了一個小灶,不跟高鶴陳程他們這群餓死鬼投胎的混一塊。
風卷殘云,衛厄在另一邊不緊不慢落筷時,這邊的大鍋灶已經被十幾個活像餓了八百年的玩家刮了個干凈,人人吃了個溜圓。解元真燒飯不行,整理內務倒是一等一的,一邊疊放碗筷,一邊問的滇人漢子
“寸鍋頭,寨子外邊的情況如何”
寸家幫的首領給自己的兒子起名就透著股隨意勁,自己的名字就更直白了,寸道興,馬幫走的商路道道大興。
聽聞解元真問起情況,寸道興這馬幫鍋頭的神色略微沉了下來,說是情況不樂觀。
“寨兵依舊守著寨門,走客放是能放進來,但土司封寨的寨兵比昨兒還多,還有些寨車往來,都用黑布蒙著,不知道是在運什么東西。”寸道興掰著一根燒炭,在剛剛墊過的大闊葉上簡要地給眾人畫骨燒鎮的地形圖,骨燒鎮雖名為鎮,本質上還是個滇南的猛寨,寨中央有座最大的樓,是掌寨住的地方。
這骨燒鎮的掌寨,是土司的族親,姓沐,叫沐崇帕。
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不是什么好東西。
但寸氏馬幫這次運貨交押貨物的“收主”就是骨燒鎮的掌寨。
寸家幫受雇于土司,押送“灰白石頭箱”到骨燒鎮。
與尋常的走山馱貨不同,馬幫這次馱的是“生死貨”。這和寸氏馬幫黑白通吃有關,一般的馬幫運貨,都是走的滇藏、滇川線,將普洱一帶的茗茶,川蜀的生絲運送到各地。但除了這些官面上的運貨,又有一種詭異莫名的“生死貨”。
“生死貨”也叫“黑門貨”,是江湖道上見不得光的一些說法。
指押送的貨,兇險莫名,不僅多半犯禁,而且恐怖詭譎。
一般馬幫根本不敢接這種活計。
寸氏馬幫卻是靠的“黑門貨”發家的。
據說寸家幫剛走山的時候,滇南大小馬幫眾多,光是出名的旗號就有七八支,根本沒有他們寸氏新馬幫出頭的分。旗號不顯,陸商客商就不愿意請你這支馬幫,幫子就開不了騾,糊不了口。
是當時的寸家幫鍋頭接下了一樁滇南二十八家馬幫無一敢接的黑門貨,押運一口青銅棺,從滇南運到了四川,又成功折返。寸家幫的旗號由此大振,名動西南,自此開了第一大馬幫的名頭。
往后,就時常有些暗地里不方便見光的“黑門貨”找上寸氏馬幫。
寸家幫行事謹慎,要么不接,要么接下,就得全力以赴,不管運的是什么,都必須豁出性命將貨送到收主手中。
這次,寸家幫的首領寸道興原是不想接這一樁黑門貨的。起初來找寸家幫的只是個普通的黃衣師公,寸道興請祖問吉兇后,拒絕了那干瘦古怪的黃衣師公。誰知道,那黃衣師公被拒絕后,嘿嘿笑了兩聲,只說,下半個月就要出發,還是趕緊收拾東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