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將秋,落日余暉落在皇宮,鋪滿宮殿一層熔光,琉璃瓦上反射些許刺眼的光,照得人心發慌,再晚些,驟然,華燈如星雨很快照亮宮廷,無端緊張的氣氛迫不及待地彌漫所有人。
紅盈盈的海棠花灑落在中省殿的后院,趁將夜,有人偷懶地躲在這里,她半倚靠在欄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海棠落下的花瓣,夕陽余暉落在她臉上,仿佛海棠披了一層紅霞,輕易染了些許嬌艷欲滴。
小融子尋過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呆在原地片刻,才倏然回神,眼中還殘余著驚艷,卻不敢再看。
這宮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但總有人能在一群美人中脫穎而出。
云姒姐姐就是這般的人,小融子卻說不清這是好是壞,長得好自是好的,可云姒姐姐的身份擺在這里,卻又不見得是好事了,姐姐什么都好,規矩禮儀學得都不差,任何差事也能辦得妥當,但至今還是待在中省殿,沒能分出去,這幅容貌便要擔上責了。
小融子猶豫了下,還是低頭走了過去,他低低地喊了聲
“姐姐。”
女子悄然抬頭,姣好的眉眼頓時展露出來,柳眉杏眸,卻在尾端處輕勾,兩頰白凈中透著粉嫩,仿佛芙蓉映面,小巧的唇不點而赤,清風拂過她的青絲,她一抬頭,眉眼間就攏起了一抹笑,淺淺淡淡煞是好看,下一刻,她從欄桿處蹦下來,輕快地問
“公公讓你來叫我”
說著,她低頭理了理衣裳,就準備往外走。
小融子趕緊攔住她“不是的”
云姒抬眼,不解地朝小融子看去。
小融子有點緊張,他低頭撣了撣欄桿,云姒見狀,腳步放緩,在小融子開口讓她坐下后,便停了下來,她納悶地坐了下來。
她在中省殿待了有兩年,是圣上登基后第一次小選宮女時就入宮的,但學了規矩后,就一直沒分配出去,最終還是中省殿的劉公公把她留了下來,劉公公待她不錯,她在中省殿待得還算舒心。
只是劉公公總瞧著她惋惜道“可惜你這般容貌”
他不再接著往下說,剛入宮時她還不懂,但這兩年卻都懂了,她這容貌生在主子身上,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生在她這種身份的人身上,就是禍根和麻煩了。
宮女和太監的入宮方式是不同的,宮女需要采選,但隨時都可能有小太監入宮,小融子便是去年入宮的,那時他剛行過那刑,許是處理得不好,他進宮就生了一場大病,瞧他可憐,云姒便和劉公公求了一貼藥。
誰知,小融子半夢半醒中,直接沖她哭,說從沒人對他好。
后來云姒才知道,小融子從小時就做了小乞丐,后來鬧饑荒,他順著人群逃到京城來,索性便入宮當了太監,想要討口飯吃。
可憐是真可憐,但他哭得淚眼汪汪的模樣,叫當時的云姒覺得怪有意思嘞,這一來二去的,時間一長,二人倒是成了中省殿中最熟悉的人。
小融子和她一起坐下,他沒坐在欄桿上,給云姒擦了欄桿后,自己卻是隨意坐在了一處還算干凈的地上。
他一直對自己都是不講究的。
云姒看得直搖頭“弄一身草絮,待會公公若有事找你,又要手忙腳亂了。”
小融子抬頭沖她不好意思地笑,須臾,他笑著笑著,那點不明顯的笑意很快就淡了。
云姒看得一頭霧水,小融子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今日這是怎么了
有了疑惑,她也問了出來,狐疑道
“你今日怎么了,有什么話,直說就是。”
小融子低著頭,不安地想要扯點什么東西,最終,低低嗡嗡地說
“出宮的秀女,很快就會賜下位份進宮,新妃入宮,要調動宮人伺候,我聽劉公公說,這兩年未曾采選,伺候的宮女未必夠用,許、許是姐姐也會被分去伺候新進宮的妃嬪。”
后半句,小融子說得很緩慢,但凡是個明眼人,都聽得出他的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