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容貌姝麗,不施粉黛也帶著抹明艷,笑時燦然明亮,淡聲面無表情的時候,則只剩天然的冷淡疏離。
未曾見過她冷臉的綿云,本欲上前披衣,見狀噤了聲,有些怕的站在原地。
伏寂陰沉沉的目光從盛棠臉上落到湖面,半晌渾身裹著寒氣,再次投入冰冷的湖水中。
凜霧湖寒氣逼人,盛棠被打濕的發絲結起了冰霜,面色發白,沒一會便劇烈咳嗽起來,整個人頭重腳輕,如置冰窖。
她撐著沒走,直到湖面再次翻起波瀾。
這次倒沒了之前的掀風起浪,盛棠低咳了聲,探向伏寂指節修長的手掌,正打算拿起合歡玉墜,手被捏住了。
溫熱的氣息傳來,盛棠快凍僵的手指頓了頓,對上漆黑的眼。
“怕冷的不是我,是你。”
在冰湖里待了許久,少年衣襟、發間都摻著冰渣,身體卻是熱的,渾身仿佛透足了灼熱的陽氣。
伏寂一躍上岸,在眾人注視下,神情淡漠的甩了甩指尖水珠。
他渾身都濕透了,單薄的衣袍緊貼著身,山頂冷風穿過少年修長勻稱的身形,在充滿張力的凌厲線條頓了頓,呼嘯著朝遠處掠去。
天光黯然,滿幕冷色。
從雪頂山下來,盛棠便覺得不妙,到了傍晚,果然病了。
她感染了風寒,渾身燒的像火爐般,四肢無力,喝藥都得綿云一勺一勺喂到嘴里。
綿云年紀小,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看到她要奄奄一息般的模樣,邊喂藥,邊眼里包淚。
酸苦難聞的藥汁,若是平日,盛棠必要掙扎,此刻人都快燒傻了,只有老老實實喝著,喝完她啞著嗓音問“水松庭那個,怎么樣了。”
小侍女一聽,眼淚頓時止不住了。
她可憐又深情的宗主
雪頂山上發生之事,一下午的時間,傳遍了宗門各處。
一個合歡宗的小門人,連弟子都不是,眾目睽睽將宗主的玉墜扔到了湖中,何等放肆。
宗主卻只云淡風輕的,讓他再撈了一遍,何其容忍
毫無疑問,兩人關系不一般。據說小門人模樣英俊,身材也萬里挑一,眾人再淺淺一挖,小門人居住在水松庭,那是爐鼎駐地,盛棠曾深夜到訪,還鬧出了不大不小的動靜。
念及新宗主即位后,對各方勢力送來的貌美男修婉拒,這是歷代合歡宗主從未做過的,他們原本疑惑,
事已至此,真相水落石出了
不是宗主清心寡欲,而是心有所屬了,無奈我心照明月,明月照溝壑,故而
一下午的時間,足夠最懂風月的合歡門人,腦補出十八樣恩怨情仇,愛恨交織的大戲。
什么強取豪奪,霸道宗主和她一見鐘情強擄回來的爐鼎;渣女醒悟,風流小半生,發現還是糟糠之夫好,無奈對方已被傷透斷情絕愛;白月光替身,你倔犟起來的模樣,和你兄長一模一樣無論哪個版本,都透著一個核心
新宗主愛慘了那水松庭的爐鼎,只是求而不得
悲泣。
合歡宗歷代宗主,無一不是風流之輩,不沾花惹草,左擁右抱簡直對不起合歡大名,驟然來了個與眾不同的新宗主,大家都驚呆了。
她好深情,哭死
綿云終日跟在盛棠身邊伺候,雖時日不多,卻知道新宗主脾氣好,總笑吟吟的,跟鄰家姐姐一般。
此刻,見盛棠臥病在床,燒的兩頰通紅,迷迷糊糊,還惦記著水松庭那個少年,聯想起宗里那些虐戀情深的傳聞,不由落下淚來,傷感極了。
自古情深不壽啊。
“宗主交代的衣物、暖爐、驅寒丹都早早送過去了,”綿云哽咽著,“宗主別老想著他,好生養病才是要緊的。”
盛棠艱難的咳了聲。
不想不行啊,她懷疑寒毒要提前發作了,本來還能壓制,今兒在山頂被湖水淋了個透心涼,直接激起體內了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