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寒風料峭,空氣都漫上冷意。
“三小姐,下雨了。”
聞言,身穿鵝黃色長裙的少女朝著身側寺廟住持行禮作別,轉身看向院外。
微風拂面,幾縷碎發纏著流蘇髻的絲帶一同飄進柔白的脖頸間。和著斜風,細雨闖進檐下,幾滴落在卷翹的羽睫上,一雙清澈靈動的鹿眼微微垂下。
不多時,院中的石巖路便覆上濕漉漉的一層薄雨。
“走罷。”靜謐的寺廟里響起少女溫軟綿密的嗓音,暖音融進周圍冷清的雨中,驅散幾分寒意。
少年動作不太利索的撐起油紙傘,落在少女頭頂,隔出一方干燥潔凈的小天地。
溫雪杳回首,目光在他肩上稍頓,說話的氣音帶出一團白霧,“不必給我撐傘,我自己來便好。”
話落,一個身穿粉紅色比甲的丫環將手中另一柄傘遞給少年,哼了一聲,“愣著干什么,還不自己撐上,小姐心好,見不得咱們為她撐傘反淋了雨。”
繡鞋踩進雨水中,隨著碎步快速交替,腳后濺起漣漪。饒是一手提著裙擺,素白的棉襪仍不能幸免于難。
溫雪杳在馬車上坐定,接過手邊人遞來的帕子,勉強擦去附著在鞋周和襪上的泥點。
淅瀝瀝的雨砸在轎頂,山路崎嶇,溫雪杳隨著搖搖晃晃,困倦地閉了閉了眼。
“阿元。”溫雪杳趁著馬車平穩行駛的間隙,輕聲喚了句。
元始也,君也。燁則意為明亮。
元燁一名是方才她在菩提寺,為少年向高僧所求的新名字。
少年本是一富戶人家的馬奴,在街上遭主家欺辱,險些喪命時被溫雪杳贖身救下。少年伶俐,且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溫雪杳最無助時,離開上京城,前往母親的故鄉江南。路遇歹徒,是他不顧性命豁出去相救,一路護她平安。
那段日子,因母親離世,她墜入深淵,亦是他鑿開天穹,化身為光將她從黑暗中拽出。
所以,她自知兩人身份乃是云泥,可又怎抵擋得住心動難捱。
元燁垂首應聲,喚了句“小姐。”
“還沒問你,元燁二字,你可喜歡”溫雪杳的視線落在少年滴水的發尾,取了貼身的帕子遞過去,“擦擦。”
元燁手指抓緊衣擺,沒接,“小姐,不可,奴臟污之軀,怎可用小姐的帕子。”
坐在溫雪杳右手邊的丫環小暑正要說什么,被她伸手按住,隨即話題輕巧一轉。
“那名字呢”
“自然是喜歡的。”元燁抿著唇,盯著前方,格外認真。
溫雪杳笑起來,“那就好。”
確定他喜歡,這一趟便不算白來。
馬車復又顛簸起來,溫雪杳壓下眉頭,臉色顯出幾分蒼白。
她身子嬌弱,最怕外出遠行,更別說還遇上了這樣的雨天,行路艱難。
迷迷糊糊間,竟不知不覺困頓地打起瞌睡。
溫雪杳做了一場夢。
夢的開始,她出生相府,身份高貴,十五歲及笄這年與寧國公府世子定下婚約,可謂是一路順遂,直到母親離世,一個人的出現了打破了這場平靜。
便是元燁。
她與元燁相遇時,對方尚是一個正遭主家欺辱的馬奴。她善心一動,便將人買來。
后來多次受到元燁搭救,溫雪杳越發欣賞他知恩圖報的性子,也漸漸萌生情愫。可元燁始終克制,不曾表露半分心意,這讓她一度以為對方待自己只有主仆之情。
變故發生在一次賽馬會上,溫雪杳墜馬,又險些在飛來橫箭下喪命,千鈞一發之際,元燁以身擋箭,奄奄一息時向她表露心跡。
自此,溫雪杳愛他癡迷入骨,為他退了婚約,助他科舉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