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看出她的意圖,從旁取來傘,在即將遞過去之前,又猶豫了。
“小姐,可”她的視線往元燁的方向一掃,露出幾分怨懟,聲音壓低了些,“可這段日子,您要與寧世子悔婚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她會幫咱們么”
溫雪杳與寧國公府世子寧珩早在兩年多前,便經官家,御賜了婚約。
雖當時不過是官家一時興起的玩笑話,可金口玉律,官家自己能當做玩笑,旁人卻是不能,還必須珍之重之的對待。
起初溫雪杳覺得嫁與何人都無妨,總歸她對情之一事并沒有什么期待。
可未曾想,后來遇到了元燁。
元燁雖身份低微,但卻是真的尊她、敬她、護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說的便是她待元燁。
所以就有了后來小暑口中的,她想與寧世子退婚之事。
寧家大小姐最敬重愛戴兄長,她欲退婚,還是為了旁人,這事必然會落寧世子的面子。若寧大小姐不愿幫她,也是情有可原。
溫雪杳看了眼滂沱的雨,視線又落在元燁臉上,少年狹長的眉尾連著一道凝成痂的血痕,那是前些日子為護著她落下的鞭傷。
彼時她想退婚的消息不脛而走,當天夜里,溫雪杳的父親便帶著“家法”來興師問罪。
三尺長鞭朝著跪在地上的溫雪杳破空落下,千鈞一發之際,是已經倒在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元燁再度撲上來,替她擋下。
鞭尾剛好甩過他的側臉。
元燁不動聲色避開溫雪杳的打量,眉尾的傷痕被落下的發須遮住。
溫雪杳收回目光,從小暑手中接過傘,“總歸得試試,雨這么大,莫說冒雨走回去,就算只是頂著寒風,那也是要生病的。”
聞言,小暑不滿地瞪了元燁一眼。
她家小姐這么做是為了誰,再明顯不過。
小姐明知多半會碰壁,仍要去問,分明不是自己嬌氣,走不得山路,是怕元燁帶傷之體又染了風寒。
溫雪杳已經先一步下車,小暑憤憤瞪向元燁,“都怪你。”
她將另一把傘扔過去,“拿著,別病了又害小姐擔心。”
說完,小暑不敢耽擱,踏著雨水小跑追上去。先一步攔下那輛行駛的馬車。
雨太大,溫雪杳眼前的視線都有些模糊,只看到駕車的侍衛回身朝著簾子里不知說了什么。再度轉身坐正后,微微挪開身子,讓開些許。
溫潤平穩的語調穿透車簾和重重雨幕,無端令人心中鎮定。
“溫小姐想借在下的馬車同乘”
緊接著,隨著話音剛落,一截冷白的手腕探出簾子,隔開一角。
馬車里燃著暖爐,簾子挑開,冷氣闖進去,兩種氣息纏繞,擠出水來,漫上氤氳的霧氣。
溫雪杳視線稍怔,雖看不清轎子里人的面貌,卻也辨認出對方根本不是寧家大小姐,而是那位傳出被她退婚的寧世子。
她面上稍窘,有些意外。
或許是對方溫柔的語氣給了她莫大的鼓舞,最終硬著頭皮應下,將馬車損壞無法前行的事如數告知。
“不知是寧世子,雪杳多有冒犯,還想請問世子可否愿意順路捎我們一程”
溫雪杳一手緊攥傘柄,一手掐著掌心,細雨撲灑在面上,能感到有雨水凝結額側的汗水一起落下。
她自知此刻定然是狼狽的,可這遠不及在漫長的等待中,令人煎熬的意味讓她難堪。
直到,有目光落在她臉上。
那眼神沒有方才話語的萬分之一溫和,只剩刺破平靜表面的尖銳冷硬。
“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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