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靠在一起嬉笑,忽而馬車一震,猛地停了下來。
溫雪杳臉上的笑意還沒散,雙頰都透著淡淡的粉,她眨了眨眼睫,將與小暑對視的目光錯開移到馬車前方。
“出什么事兒了,為何忽然停下”
溫雪杳透過車窗簾子縫隙看了眼,此處已離了方才熱鬧的西大街三條街外,兩旁寂靜,也不似方才那夜市上燈火長明。
她依稀聽到一陣低低的抽泣聲,與男子的哀求聲。
那動靜似乎就是從馬車頭傳來的。
溫雪杳秀眉微蹙。
“回三小姐,路邊有個不長眼的闖了出來,險些撞到咱們車上。”車夫似也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嚇到,語氣抱怨。
“人可有事”
“那撞上來的是個男子,小的及時勒住韁繩,自然無事。”說罷,又補了句,“我都不曾撞上他”
溫雪杳聽著那依舊未停下來的哭聲和哀求聲,茫然問“既如此,為何我聽到似有人哭”
車夫支支吾吾半晌,最終咬牙道“回小姐,是那男子的夫人不太好”
溫雪杳聽他吞吐半晌也沒道出個囫圇話,于是便起身,打算掀簾子出去親自一瞧。
誰料,車夫聽到她起身的響動,登即便勸道“三小姐,您是未過門的姑娘,見這樣的場景,實在不合適”
溫雪杳腦中猛地閃過一副言笑晏晏的幸福畫面,心下有了猜測。再側耳到窗邊細聽,果然是那男子求他們救救他的娘子。
附近最近的醫館也在三條街開外,他娘子大著肚子,顯然行路艱難。
溫雪杳問車夫,“那男子可否有腳傷,走路有些破”
車夫稍愣,“是,是,小姐怎得知曉”
果然是方才見過的那對夫婦。
溫雪杳不疑有他,“你幫他,將他娘子抬上馬車。”
車夫猶豫,“三小姐,這婦人眼瞧著就要臨盆了,您是未出閣的姑娘,若她生在咱車里,這這不合適呀”他其實還有更大的顧慮沒道出,前頭提的,是她若是生了。
可她若是沒生,還
車夫唉了一聲,他也知道三小姐心善,可女人生孩子那是要在鬼門關走一遭的,出什么樣的意外,那都不算意外
他家三小姐,一個待嫁的黃花大閨女,還是莫要沾染這樣的事為妙。
“人各有命,三小姐,你就莫要管了。”
說罷,溫雪杳聽到車夫似乎高聲斥責了男子幾句,鐵了心要將人哄開,連“再胡攪蠻纏,就報官”的威脅都搬了出來。
溫雪杳想到那雙妥帖相護的結實臂膀,正打算出聲,外面的男子先一步朝著溫雪杳身邊的窗子跪了下來。
“求女菩薩,您救救我娘子罷。”
“將她送去最近的醫館,求求了。”
溫雪杳掀開簾子一角,看出去,男人半條傷腿如今都打不直了,可想應是在此之前就背著他娘子走了一路。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但凡他還有半分能耐,想也不會如此對一個未曾著面的人三拜九叩。
溫雪杳從不敢妄想相濡以沫,或是母親含恨而終,父親違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將其實比她還要大半歲的溫初云領進家門時,她便覺得情之一字,害了她母親一生,于她這般的凡人無非妄念罷了。
或是她唯一一次鼓足勇氣捧出了自己的真心,卻換來大夢一場,徒留荒唐,她便更不敢想。
但在這一瞬間,看著眼前的場景,她忽而覺得,就算沒有男女之情,只有那護在身前的堅實臂膀,也足矣令人一生無憂,喜樂安康。
溫雪杳拽著小暑下了馬車,肅著臉命令馬夫,“將人送去醫館,莫要多言。”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