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這位嫡親的妹妹,顯然未選擇幫他暫時將溫雪杳穩在上京城中。喉嚨一堵,季子焉啞聲問“婉婉,你又是為何跪朕”
只聽季婉婉字句鏗鏘堅定,皇兄,但求你允婉婉也一道去吳城。為何稍頓,季子焉想到緣由,忽地扯唇道莫非是為了那路家路玉
還望兄長應允。
季子焉瞧著頭頂的烈日,只覺眼前忽地被白茫茫的混沌侵染。
良久,他淡淡扯唇,俯身將跪在他腳前的兩人扶起,既如此,你們便隨余下的軍隊一道啟程吧,讓盛小將軍帶你們一起,將吳城百姓所需的糧草與草藥一并看送過去。
季子焉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沒有直接設計殺死寧珩,便是想到這天下從來么有密不透風的墻,他怕有朝一日溫雪杳知道真相后會恨他。
所以才想借寧珩前去吳城救助城中百姓之名,讓他困于吳城。
如今他剛剛繼位,不免手下朝臣怠慢不服,屆時只需尋一個與他離心、慣有貪污之嫌的大臣,命其掌管押送物資之職。
先不說那人是否會怠慢他的圣旨,就說如今朝綱不穩,無需刻意,都會有人瞧準機會層層剝削這批物資。
季子焉本想,若一切順利,余生漫長,溫雪杳總能忘記這個與她成婚不足一年的夫君。
可他似乎遠遠忽視了這兩人之間的情誼。在她跪下求他的那一刻,他就輸得徹底。
且他此刻看著溫雪杳跪下為了寧珩求他,他心里不僅沒有半分得意與自在,相反,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令他愈發喘不上氣。
唯有對她,還是無法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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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做了她眼中風清明月的君子,做了她心中為國為民的皇帝,既當初在江南小鎮承她恭敬問候的一句子焉哥哥,他又如何愿意讓她失望。
對面兩人被他扶站起身,少女唇角的灼灼笑意似比那烈日還要耀眼幾分。季子焉心中慰藉,最后深深看了對面即將被自己藏于心底的少女一眼。
“你們都去吧,心中尚有惦念之人,也是一樁幸事。”季子焉輕聲道,再次抬眸時,眼中只剩兄長的無奈與縱容。
然而當他經過季婉婉與溫雪杳時,卻聽得久違一句子焉哥哥,萬念節哀,務必珍重。
他聽出她是在安慰他父親病逝一事,季子焉腳下步伐微頓,頂著頭頂熾熱的驕陽,釋然一笑。
等溫雪杳與眾人一道騎馬奔出城門,她彎眸一笑,揚鞭便如離弦之箭一般先行沖了出去。
隨著一句飄蕩于空中久久不散的“我先行一步”,那一身勁裝打馬揚塵而去的少女早已不見其身影。
盛夏的風滑過臉頰,連呼吸都夾雜著夕陽余暉的暖意。
束在腦后的墨黑長發,隨著她縱馬馳騁飛舞揚起一道瀟灑肆意的弧。
每一鞭、每一步,都落在她追擊落日的光影間。
直到她一人一馬駐足于山頭,終于見到上下蜿蜒曲折的官道上,浩浩湯湯千人隊伍為首之人熟悉的身影。
她壓著馬身,嬌小的身體俯于馬背,便從陡坡上一路俯沖而下。
排成長龍似的軍隊只覺耳側刮過一陣利風,就見一墨發高束,打扮似男子的嬌小身影打馬從一旁疾馳而過。
風中只留下一道凜冽的殘影。
為首的士兵親眼瞧見,那嬌小的身影勒馬揚鞭,停在寧珩身前。
披染霞光的晚風揚起兩人糾纏的發,來人仰起頭,聲音軟糯,這才令人辨出對方乃是一位年輕女郎。
只聽她揚聲笑道“寧世子,雪杳多有冒犯,我也要前去吳城,還想請問世子可否愿意順路捎我一程
她縱馬踏光而來,乘暖陽和風,追前人于山下。那時,晴光瀲滟,她恰好奔赴而來。雖不在最好的盛大烈陽下,卻正好與微風一起等到她。
他說,“我愿意。”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