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徑自走入顏暮的病房,輕手輕腳地提了一把椅子,一言不發地坐在顏暮的床邊。他手上熟練地用著削皮刀,蘋果皮連成一長條弧度完美的曲線,從未中斷。
沈玨反射弧有些長,直至別的男人已經進門守在他母親顏暮的身邊了,沈玨這才意識到父親和對方敵意都這么深的原因。
沈光耀有意阻攔,卻因為身陷醫院,不便制造出動靜來。他悶悶不樂地說,“我去醫生那里問個話。”
“我也去。”
仿佛渾身上下的良知都在提醒著沈玨無法坐視不理。
他一路小跑,跟在沈光耀的身后。
他跑過醫院高低不平的石子路,聽見樹蔭下一位女兒為父親的哭聲和祈禱,見到在輪椅上恨不得徹底砸斷自己的腿、最終在家人的攙扶下又踉踉蹌蹌重新站起來的歡笑。沈玨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生死面前的渺小。
沈玨拼命地奔跑在沈光耀的屁股后頭。
路旁不知名的小花鮮活而又動人,只是他眼底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罷了。
“何醫生不在嗎”
沈光耀領著沈玨以及院內的幾位領導一同去了門診部,他走入心內科主任的辦公室里,臉上面無表情,心內科的何醫生,我記得他不日將去港城出門診,我剛聯系過他。
來的并不是沈光耀之前約定好的人,而是個一臉無奈、腳步匆忙的年輕醫生,沈總,不好意思啊,我們這里的何院長剛剛往住院b樓去了。
陪同的領導立馬罵道,
34這是做什么,讓沈總看我們醫院的笑話嗎小醫生連聲解釋,不是這樣的。
在了解事情清楚之前,沈光耀理所當然地認為專家是去了別的有威望的病人那里,他冷聲問,這不是之前已經和我預約過時間了嗎
醫院領導們生怕得罪了沈光耀,這會兒比沈總更著急。何醫生本來特意坐在這兒等您的
“但是,”年輕的男醫生有幾分猶豫,最終還是豁然說出口,”那邊黎總來了,說反正也是請去和顏小姐探討情況的,我們也不好說什么。
醫院領導們聽說了這情況,覺得是太不對,原來這兩尊大佛他們都得罪不起,也都相繼無言。沈光耀眉心扯了扯,黎柯文
年輕的醫生生怕自己要承擔怠慢的罪責,趕緊將此事推在黎柯文身上,”是啊,我們嘉禾醫院三期的醫療設備還是經由他之手從國外運回來的。
是個人才。
沈光耀臉上的譏笑也不再刻意收斂,傲意更是不容褻瀆。小醫生和醫院高層們相繼尬笑了兩聲,說也沒有在沈光耀面前繼續多說什么。
沈玨此刻還不能真正明白這一醫生提早過去會造成什么改變,可等他再次站在母親的病窗外,他也就頓時清楚明白了。
他們一路折返回去。
卻發覺,他們要找的人早已殷勤地站在了顏暮的身側,黎總正在興致勃勃地向他的母親介紹著這一位心血管科的專家。
他雖然明面上沒有邀功,但母親對他的感激可想而知。
顏暮正笑容款款,和對方醫生探討著心率和波動,以及未來良性的生活方式,而完全沒有瞧見大汗淋漓的他還有他的父親沈光耀。
沈玨從沈光耀臉上看見的頓挫、落魄和不甘,就如同之前自己看著蒲予暉陪同著母親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就像是在照他可笑人生的另一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