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與太后和長公主聯系緊密,知曉祈福之地曾經爆出疫病一事。他后來甚至從太后口中確切地知道,是太后身邊的某位宮人先染疫,疫病潛伏許久,終于爆發。
太后不愿擔責,于是瞞著,所以這事長公主也不知。
這場疫病,前世被長公主以雷霆手段死死攔截于山上,甚至因為親力親為,長公主自身也染了一次病,自那以后就身體欠佳。陸承影不在乎姑母的身體,他在乎的,是這場疫病如果在宮中爆開,會給他帶來什么。
他手中,可是有著能治療疫病的方子的。
自然,姑母若真是重生,那她也會有這方子,這樣正好,疫病不會鬧大。陸承影要的不是救治整個皇宮,而僅僅是要救治他的九皇弟,向對方施恩。
那對方先染病,就成為必要。
陸空星還不知道有人盤算著讓他染疫,他宮中已經全面緊張起來,也囤積了不少藥材,備日后用上。
他在見徐元符回來之后,就即刻將宮中情況傳信給長公主,甚至,他還給皇叔也送了一封信。若疫病局限于皇宮或鹿臨城,皇叔可調撥異地藥材支援;若疫病控制不住最終擴大,也可保重自身。
常青領命而去,西山行宮是這些書信的最佳中轉點。
不知不覺間,陸空星在宮內宮外的信息傳遞網已經全面鋪開,甚至比他已經出宮建府的那些皇兄們,還來得耳目靈透。
收到陸空星的來信時,長公主先是驚訝,繼而欣慰不已。不愧是小九,這么快就搭建起了自己的傳信渠道,欣慰之余,陸空星在信中所寫的東西,又讓長公主深深皺起眉。
太后身邊的宮人咳嗽面色蠟黃上吐下瀉
種種癥狀,令長公主想起了前世那場兇險的疫病。
只是當初,太醫說疫病的源頭在祈福之地附近的村落中,長公主也將這事記在心里。重生后她急著回宮,也有帶太后躲避疫病的考慮,可現如今,疫病竟蔓延到宮中來了
長公主對那場疫病記憶猶新,異常警惕,即刻就打算行動。她正要帶人出門,一名杏色衣衫的文士剛好提著食盒走進來。
“衡儀。”那文士同長公主一樣,也已人過中年,見長公主又要出門,顯得有些驚訝。
“你昨夜才因為那封雜稅的折子熬到三更天,現下到了午膳時刻,又要出去嗎”
長公主腳步頓住,她深深凝望著眼前這名滿眼擔憂的男人。
這是她的駙馬,溫弦,是先皇為她擇的佳婿,是陸衡儀無比抗拒的夫君。
前世她有太多遺憾和不甘,自重生以來,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也或許她是借著忙碌,避免去面對這個與自己相伴半生卻從未交心的人。
前世她因為太后與陸承影的挑撥,疏遠了這個人,卻也只有這個人在自己被陸承影暗中毒害之后,抱著她的尸身哭得悲痛欲絕。
衡儀前世,抱著她尸身的溫弦神色恍惚,我沒有大本事,倒要叫他看看,什么是士之怒。
士為王死,公主,我便是您的士啊。
駙馬溫弦懷揣一把短刀,欲行刺陸承影為她報仇。
被格殺當場,死后凌遲千刀,曝尸鬧市。
長公主閉了閉眼,死后魂靈徘徊之際所見的景象仍歷歷在目。上天垂憐,賜她一次重來的機會,這一世,長公主決定珍惜身邊人。
年歲已過不惑,也不算太遲罷。
“有要事,得出門。”
長公主簡單答道,接過侍女手中的外出披風。提著食盒的溫弦頓時神色黯然,然而下一秒,他只見雷厲風行的長公主向他伸出手。
“食盒給我吧,路上吃。今夜我會早些回來,應當能同進晚膳。”
這樣的對話,倒像是夫妻間的了。
駙馬溫弦呆在原地,手中食盒被取走了都不知道。等反應過來,他立刻追出門外,只見長公主披風獵獵,翻身上馬。
“衡儀”他下意識地喚了一聲,如在夢中。
長公主回眸看了他一眼,唇畔浮起一抹淡笑。短暫地一眼之后,她轉回頭去,輕輕打馬。
“駕”
她披風翻滾,進宮去了。
將能通知過的所有靠譜的人都通知過,表面上看,陸空星已經盡到了最大努力,沒有什么能做的事了。
對凡人而言,自然如此,可陸空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