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雍州的雍王府內,歷歷群星之下,燈燭仍然亮著。雍州王陸宵練單衣輕甲坐在燈下,在黎明前的夜里,不知第幾次讀那封從鹿臨城寄來的書信。
信紙上只有短短七個字而已,他依舊讀得聚精會神,仿佛能把這幾個字看出花來。
他的幕僚本來都已經睡下了,半夜又被雍州王的近衛擔憂地叫起來,說王爺到現在還沒睡,不知道在憂慮些什么,請幕僚去勸勸。
幕僚“”
下午還好好的,收到九殿下的書信時更是高興得幾乎要當場翻跟頭鉆火圈,這大半夜的怎么就又憂慮了他又不是王爺肚子里的蛔蟲知道他為什么憂慮,幕僚只知道自己憂慮的原因,那就是王爺不睡覺
然而近衛催得急,他不得不怨念地爬去關懷上司。
“王爺啊”幕僚渾身散發著怨氣,從窗口慢慢爬進半個身子,“晚上不睡,是想今晚就發兵嗎”
他本意是調侃,或許還有點不得入睡產生的陰陽怪氣。不料雍州王仔細地折起了這封信,轉而拿起一張新的信箋,嘴上淡淡說道。
“此時不宜延誤,今晚確實是發兵的良機。”
幕僚的瞌睡一下就醒了,他也不怨念了,也不陰陽了,大喜過望。
“正該如此涼州王聽了信一直在催,要不是王爺下午沒什么表示,兵馬早就開拔了”
說到這里,幕僚又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咱們終于能發兵了,先前皇帝忌憚太過,生生將王爺困在方寸之地,又叫那烏蘭部在邊境張狂。涼州王以您馬首是瞻,也不敢有什么大動作,一天天的胡子都給氣白了”
他們王爺就像被關在籠中,還在日日磨爪的鷹,未曾有一日熄滅打去北方的心。烏蘭部算什么啊,要是遇上他們雍州訓練的精兵強將,只有屁滾尿流地逃回老家一個下場。
既然要今夜發兵,要準備的事情就很多,將會忙亂異常。幕僚見陸宵練還在提筆回信,更加焦急,急得從窗子里爬了進來。
“王爺,快別回您那個飯否了,出門安排啊”
陸宵練抬起頭,認真答道
“沒有,我沒有回飯否。”
幕僚的余光往信箋上一瞥,只見光潔紙面上,整齊排著“吃了什么”四個斗大的字,他頓時痛苦的閉上雙眼。
費大力氣才能輾轉送到的信里不要寫廢話
不過吐槽歸吐槽,怨念歸怨念,幕僚的心情卻是輕快的。他甚至在幻想,要是以后九殿下當了皇帝,那孩子是他和王爺手下的眾將領從小看著長大的,心性人品都出類拔萃,他們雍州的日子也一定會好過許多,不至于整日里被疑心。
待到幕僚發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將話隱晦地說了出來。陸宵練折好他的廢話書信,輕輕抬眸,卻并非附和,只是平靜說道
“小九有自己的主意。”
“在他主動接下太子之位前,不必妄加猜測。”
他起身,
披上外衣,
去準備發兵的事了。幕僚在他離開前,急急追問。
“王爺,先前與烏蘭部對峙的是十皇子的母家,他們要怎么辦”
“先給些體面。”陸宵練淡淡開口,“若宣讀旨意和多加禮遇之下,他們依舊不容我們過境就少不得在陣前殺幾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了。”
他說著就推門出去,身后是幕僚微微抬高了的聲音。
“您就仗著九殿下能給您兜著吧”
陸宵練的嘴角翹了翹,又佯裝渾然無事的樣子,一步邁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