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把全部家財都獻上了”
置身于無數哭告哀求之中,白鹿的神情依舊清冽。這些都是他曾經歷過的,這些都是他已經不再為之動搖的,仙人不變不移,縱使憐愛眾生苦厄,也該有仙人的做法,被凡人的愿望裹挾,是可怕的事。
就像曾經的白蛇隨侯。
陸文昭不會動搖,只是擔心陸空星,于是用余光看過去,陸空星向他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這時,人群后方傳來了驚呼。
“仙師仙師來了”
神龍教中能被稱為仙師的,只有那個“龍道人”。他坐在兩人抬的木椅上,瞧著傷勢未愈,一只手臂還吊著,卻強撐精神,高聲喊道
“我為青州求雨,招致天譴,已無大礙。”
“縱使身遭天譴,也要再為青州百姓向神龍求求情”
畢竟被創一下就跌斷了好幾處骨頭說出去顯得太脆弱,龍道人只能打掉牙齒往肚子里咽,將身上的傷說成是天譴。教眾對他的這個說法顯然很是買賬,一個個感激涕零,主動涌上前,用人潮抬起龍道人乘坐的木椅子。
“仙師再同神龍說說吧,賣兒賣女都甘愿”
龍道人煽動著氣氛,喊得聲嘶力竭,滿面通紅。手臂折斷處隱隱作痛,他才咳嗽著止住話頭,向一旁下令。
“把獻給神龍的禮物呈上來”
有力氣的教眾推著車,將車斗中的金銀財物統統傾倒在高臺上,珠寶器物折射華光,有大有小,很多看上
去是直接從器物上摳下來的,甚至還有銅板、孩子的長命鎖之類。龍道人在攙扶下從木椅子上下來,來到高臺上,手抓一把金銀高呼。
“供奉金山銀山祈求神龍顯靈”
“雨來雨來”
教眾紛紛跟著齊聲高呼,龍道人慣會表演,甚至不顧自身傷情,直接在臺上五體投地跪倒,一邊涕淚交下,一邊連連祈求。靈官們揮舞著手中手臂長的令旗幫忙造勢,場面一時沸騰不已,被裹挾在這樣的熱潮之中,陸空星身邊的道童已經淌下熱淚。
“雨來雨來”
這樣喊了大概一刻鐘,場中聲音漸漸小了,夜空晴朗,不少教眾呆呆地看著毫無反應的天空,露出稍顯遲疑的神情。
就在此時,跪伏在地的龍道人驟然抬頭,一字一頓。
“求雨不成是金山銀山還不夠啊。”
“得壘到神龍想要的高度才行。”
與惶恐不安的教眾不同,陸文昭與陸空星的臉上,此時都沒有表情。陸空星看著神龍教早就安排好的道童紛紛抖開口袋,擺明是要讓教眾現場捐錢,但臺上那些,顯然已經是不少教眾的全部身家。
“真、真的沒有了”有人哭道,“只剩了這么些糧食,若神龍需要,能降下雨來,就算都獻上也”
道童笑瞇瞇的。
“糧食可到旁邊換成銀錢,你這大半袋子最多也就換個五枚銅錢。”
“怎怎么會這么少”
“神龍又不吃糧食,糧食不值錢,到底換不換”
這個流行在民間的神龍教與宮中的冷壽還不同,至少冷壽專騙權貴,神龍教斂財斂到此等地步,幾乎是把人往死路上逼,短視又貪婪,讓陸空星微微皺起眉。
就在這時,道童手提麻袋,正好到了他面前。陸空星身邊的小道童看看滿了一半的麻袋,咬了咬牙,翻遍全身,把那些零零碎碎的銅板和碎銀全都掏了出去,最后猶豫很久,從懷里摸出了陸空星給的那只銀杯子。
提麻袋的道童眼睛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