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澄坐在沒靠背的長板凳上,脊背依然挺得筆直,姿態從容。
他睫毛長而薄,垂下眼時,投落一小片淺灰色陰影。
半晌,紅湯滾了,他也突然開口。
“他討厭你。”季望澄陳述這一事實,又正兒八經地把主語補充上,“路人汪。”
黎星川頓時樂了,撈毛肚的動作一抖,兩滴紅油彈到桌上。
光是汪文淵這么個關系不融洽的普通同學,是無法給他造成什么影響的,他沒心沒肺慣了,對別人的好意惡意照單全收,多得是人看不慣他。
黎星川打趣“誰討厭我,我就得給他眼神嗎這眼神分得過來嗎我遲早得散光兩千度。”
季望澄執拗地盯著他“他惹你生氣了。”
黎星川摸了摸鼻子“是嗎”
季望澄“是。”
瞞不過他。
剛剛那人讓他想起母親,他的心情便稍微變得黯淡了一些。
“有點吧。”黎星川隨口道。
汪文淵走在前往教學樓的路上。
他告訴母親有些東西留在舊教學樓沒拿,回去取一趟,實際上教室早就清空了。他只是不想待在體育館里,看著母親像個喋喋不休的祥林嫂,一遍又一遍地和抱怨自己兒子平時何等優秀,高考時又怎樣未能發揮出實力。
體育館后門到教學樓,有一段綠茵繁茂的小路。
明明是七月的中午,風卻開始變得冷了,吹動小徑邊的灌木細枝,摩挲青嫩的草皮。
頭頂太陽漸漸暗了下來。
可能是被云暫時遮住了,好像也涼快了點。
汪文淵滿不在乎地想。
道路寂靜,蟬鳴也漸漸歇息。
天空暗到一定程度,沒再繼續暗下去,只是建筑物的影子變得淡淡的,莫名陰森。
“沙沙沙沙”
身后傳來令人不安的細響,他也沒在意。
小徑邊上整齊地排著林木,風一吹,林海隨風歌唱,樹葉的窸窣聲連綿不絕。
鞋帶散了,汪文淵低頭系鞋帶。
鞋面上那鮮明的腳印,刺痛雙眼。他想到方才黎星川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撇嘴,皺了皺眉。
再度站起身時,汪文淵終于意識到身邊有些不對勁了。
水泥地面上,一道細長的影子竟落在他的腳邊。
他驚詫回頭,發現那是由樹影尖端延伸出來的黑影,距鞋側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按照常理,它明明該在距離他三米開外的地方停下,此時卻蜿蜒出了不該有的長度,像吐著信子的蛇,悄悄地跟隨獵物,躍躍欲試地準備狩獵。
汪文淵驚得一激靈,拔腿就跑。
而那地上的影子,也精準而迅速地向著他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