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完解釋,第一反應是那大概確實是巧合吧。
想到鞋底未干的泥濘,對方的矢口否認,腦海中還是產生了些許遲疑。
算了,有什么好懷疑的,每個人都有秘密。
可能季望澄只是去河邊走了一圈散心,又不想跟他提這件事呢又不是去河邊拋尸,沒必要在小事上追根究底。
黎星川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對了。”
季望澄“嗯”
黎星川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舊事重提,也許插科打諢帶過去會更好。
可他確實太好奇了,如果不問清楚,每次想起來都有種抓心撓肺的難受。猶豫上幾秒鐘,他還是決定說出來。
“那本相冊。”黎星川放在腿上的拇指,不斷摩擦著褲子外層的布料,“你為什么要把自己的臉涂掉”
季望澄垂著眼睛“已經是過去了,所以涂掉,沒什么理由。”
黎星川“可是我想看,你小時候多可愛啊。”
對方胸膛起伏了下,仿佛在深呼吸控制情緒。
半晌,他冷冷地說“沒什么好看的。”
“你還是”黎星川小心翼翼地問,“你還是討厭小時候的自己嗎”
他也經常覺得從前的自己蠢到令人厭煩。每個人經過一階段的成長之后回看過去,總是這樣的狀態。
可季望澄這種程度,不是簡單的“不堪回憶”的程度,有點像恨。
他在恨他自己,為什么
季望澄眉心輕皺,沉默在沸騰的熱氣中氤氳開來,氣氛卻一下子降至冰點。
咕嚕咕嚕,湯鍋冒泡。
黎星川心情和泡泡一樣,七上八下的。
會問到理由嗎
“嗯。”
最后,對方坦蕩地對他承認了,音節干脆利落。
僅是簡簡單單承認,也沒有更多了。
黎星川喉嚨梗了下,不知道怎么接話。
他食指微動,給季望澄夾了一筷子牛肉,選擇岔開話題“吃飯吧。上次吃都是十一月的事情了,時間過得好快。”
對方依然低著頭,眼睫毛拓出一層陰翳,令人聯想到鳥雀的羽毛。黎星川用余光悄悄觀察他,心里不知是個什么滋味,莫名想起那個扎著馬尾,坐在他對面盯著他寫作業的精致少年。
而現在,季望澄的輪廓深挺,身量比他高挑,哪怕重留長頭發,也絕不會被認成女孩子了。
這個人的外表一直在長大,可在黎星川眼里,小季同學從沒變過,由此難以理解他對從前的排斥。
他覺得他和季望澄待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很好,小時候盼著放學去季望澄家玩,大一點盼著暑假快點來,而現在幸運到可以天天見面,每天都是閃閃發光的日子,哪怕下雨也是晴天。他很珍惜這些晴朗的日子,季望澄否定任何一天,都會讓他失落。
黎星川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
季望澄聽見了。
他沒問,沒說話,他也在想從前的事。
他不愿意承認的是,比起“恨”,那其實更接近嫉妒,暴戾的嫉妒像是觸之即死的毒液,灼心般疼痛。他想,憑什么
憑什么
一無所有的季望澄,每天都能在窗邊等到獨屬于他的閃閃。
而無所不能的天災,只能坐在朋友的位置上,看他對每一個人露出笑容。
怎么才能離他更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