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視黎夢嬌的眼睛,心里沒底,稍顯退縮。
但她的臉上沒有表現出分毫怒意。
黎夢嬌往后靠了靠,雙手插到外套口袋里,肩線微垂,整個人居高臨下的氣場仿佛也隨著這動作滑蕩下來。
“不是這樣。”
她對他笑了下,笑容里有點如釋重負的意思。
加入組織以來,她從未違反過命令,連年假都攢了許多天沒用,誰都知道,孟姣是風吹雨打都穩居一線的勞模。
每次看到哭著奔向父母的小孩子,就像看到尚且年幼的自己,但那是屬于別人的劫后余生。
二十二年前,并沒有另一個黎夢嬌能救她。
一直不敢停下,做夢都不能忘。
她不覺得自己被攻擊了,如果非得就“失職”爭論,那大約是,沒有及時將黎星川隱約表現出的特異之處上報。在既定的事實面前,這一舉措能帶來的影響,小得可憐。這么多年來,她并未對不起組織;虧欠家人的,卻太多了。
于是,黎夢嬌得出結論,從容鎮靜地回駁道“你這是詭辯。”
黎星川“我就問你,要是轉移到你身上,也治不好,怎么辦你希望我一輩子自責嗎”
黎夢嬌“那”她提出了一個難以被拒絕的提議,“那就再轉移回你身上。怎么樣連季望澄自己都解決不了,這辦法是可行性最大的一個,總得試一試吧。”
黎星川“真的”
黎夢嬌面不改色“我什么騙過你”
現在就在騙你。
這確實是個過于理想的計劃,口頭有理有據,至于落到實處如何,誰都說不準。
他們見過不止一位感染者的死狀,無一幸免,沒有痊愈的可能性。剛提出方案的時候,廖局和閻華都不同意,當前情況不嚴重,讓她別急,三思后行。
黎星川目前還沒有癥狀,明天呢,后天呢,等到來不及的哪一天呢又該怎么辦
思考過后,她還是堅持一試。
最壞的結局無非是死。
如果能用一條命,換閃閃的命,她換。
“”
黎星川沒明確表達同意,遲疑著,似乎在思索可行性。
兩人陷入僵持,病房內沉默了幾分鐘,像白色墻壁一樣安靜。
蔡老左看右看,等得有些不耐煩,打個哈欠“聊好了嗎我就當你們默認了”
黎夢嬌立刻對他點頭。
于是,蔡老動身。
他一手懸在黎星川手腕上方,另一只接觸黎夢嬌,承擔起“轉運站”的義務。
掌心仿佛有一股吸力,將黎星川皮膚上的黑霧牽引出來,搖搖晃晃的懸到空中。它們攀附在他皮膚上的時候如同墨色的畫,盤旋于空時像蛇,一圈一圈地打著轉。
在黎星川出現之前,蔡老是組織內公認的、最接近“規則”的超能力者。
他的力量不具備破壞性,只是推動能量和其他物質發生轉移,與超能力法則的“等價交換”不謀而合。
最佳的解決方案是將黑霧轉移回季望澄自身,然而,季望澄比蔡老更接近“規則”,相當于法規與更高一級的法規相撞,前者原地失效,掀不起一點水花。
黑霧們在空中順時針游弋,打散又重聚,發生一次次的劇烈沖突。
它們數量稀少,力量不如本體那樣霸道,之前循著本能,保持沉默韜光養晦
而現在,像被拎著脖頸皮提起來的小貓,面對前所未有的難題,終于忍不住在空中吱哇亂叫起來。
我不走
討厭
要閃閃要閃閃
討厭滾開
閃閃閃閃
它們發出尖銳的聲波,扎進人耳,耳膜產生隱隱的刺痛感,根本聽不清講的是什么。
影子們奮力掙扎無果,扒著黎星川的皮膚,一段接著一段被拎起。
只差最后一小截,即將被一網打盡。
黎星川突然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