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指令的發出要經由四級審核,一層層往上,研究組組長、實驗中心負責人相關負責人早有準備,兩秒后,四道綠光接連亮起,喚醒程序執行。
于珊榕快步走到睡眠艙邊上,站直身體。
睡眠艙自動開啟,片刻后,沉睡的少年睫毛微動。
平心而論,這是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畫一般的精致五官,蒼白的皮膚,拍下睜眼的瞬間能直接拿去當時尚雜志的封圖。
他偏過頭,看向于珊榕。
頂光澆進淺褐的瞳孔,像一塊陽光下的琥珀。
那一瞬,季望澄的表情是開心的,眉眼舒張,唇線微微上揚,試圖勾勒出一個淺笑卻在看清于珊榕的臉時,立刻恢復冷靜。
像是期待落了空。
空歡喜一場,反倒更失望了。
季望澄甚至沒有問于珊榕是誰,坐起身來,目光在周圍逡巡一圈,原本冷漠的神情愈發雪上加霜。
“閃閃在哪里”他想。
于珊榕語速飛快,口條清晰,將準備好的發言稿言簡意賅地脫口而出,最后說
“黎星川被深淵的人綁架。”
“我們希望”
對方朝她看過來,漫不經心的眼神,仿佛只是掃了一眼噪音源。
而在她說出“綁架”之后,他輕輕皺了下眉心,氛圍急轉直下,空氣一寸寸結冰。
于珊榕打了個冷戰,聲音越壓越低。
“配合行動,我們向你保證”
她的喉嚨愈發干澀,像是有雪片刮進口腔,冰晶顆粒將聲帶凍結。
季望澄還是那副風平浪靜的模樣,卻令她不敢再直視。
他闔上雙目,屏息。
隔壁實驗室試管無端破碎,仿佛被無聲無色的沖擊波襲擊,碎片支離地落在桌上。
窗外開始刮風,陰云聚集,天色肉眼可見地沉下來。
風掃蕩過草坪、溪流,將搖曳葉片毫不留情地拽下,它感應到了同類,并一路向著某個方向狂奔
兩秒后,季望澄睜眼。
他說“已經解決了。”
于珊榕一愣“解決了”
季望澄顯然不會對她解釋,準備換衣服。
他旁若無人地伸手去碰實驗服的第一顆紐扣,還沒解開,突然警覺地望向于珊榕。
“出去。”他說。
他從前不在意這些,研究員是否及時回避更衣,對雙方來說都不重要,季望澄沒把穿白大褂的土豆當人,研究員也不敢將他視作同類。
但現在不同,季望澄對于一切可能被扣分的行為極度警惕,他的身體只有閃閃一個人能看,否則他就臟了。
于珊榕立刻起身往門口走。
她還在琢磨那句“解決了”,是誰解決的結果如何同伴有沒有傷亡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換衣服,像是一種淙淙的水聲。
于珊榕下意識地想回頭看,脖子極小幅度地擰了下,又艱難地忍住。
然而,下一秒,她看到了地上流淌的黑影。
如同黑泥一般,在地板上蔓延開來,汩汩爬行。于珊榕嚇了一跳,往側邊跳開,趔趄幾步,差點摔倒。
蛇行的黑影逐漸攀到門邊,畫出一個隱約的輪廓。
影子穿針引線,平面的輪廓逐漸豐滿,像是人形蠶蛹,外面的黑繭越來越薄,頃刻間褪成深色塵霧。